第20章回家
灵修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有变,他遭过大劫大难,从不敢以君子之心待人,只是李青思从头到尾对他都不同旁人,若是他也同那些凡人一样……
灵修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挣扎着坐起身来,一口咬破食指,黑色的鲜血淋漓而下,其间果然夹杂着一丝金色的丝线。
是噬魂咒!
为何要对他施噬魂咒?没有缘由,这皮囊本来就是夺人尸身,又何必大费周章来夺舍?难不成是为了他这精血魂魄?
灵修全身发冷,静谧的房间里如有寒风,刺骨非常,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钟声,就像云巅之上的佛音一般撞进灵修的脑袋,这种感觉似曾相识,灵修两眼充血。
不……李青思……别叫我失望……
房门突然被撞开,李青思衣衫不整的冲了进来,看到灵修缩成一团躲在帷幕后面,连忙扑了过去,低声喝问:“你怎么了?外面怎么会有钟声?”
灵修已经四肢发麻,模模糊糊听到李青思问什么,便一把捉住李青思的手,刚张开嘴,却涌出了一口鲜血!
李青思大惊,干脆硬撑着把人背了起来,外面的钟声却越来越大,接着竟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来人!给我把那些个道士和尚全都喊过来!”李青思一边往外跑一边大喊,整个宣抚司瞬间灯火通明,灵修迷迷糊糊的靠在李青思背上,听着这人‘咚咚咚’的心跳,慢慢镇静了下来。
这钟声确实是当年古岩道人用来封印他的圣钟,也不知从何而来,仿若天地所孕神器,将他死死的压在了巫山心泉之中,整个棺材,就是圣钟。
难不成……是因为之前骆彦勤撬动了棺木,引来了古岩道人?
灵修气得浑身发抖,李青思只当他是害怕,拍着他的手臂连声哄道:“不要怕,我请了一位高僧,法力无边。”
法力无边的高僧终于来了,只是身上袈裟穿的婆婆娑娑,一副济公模样,听到这钟声也吓得两股战战。
“大人,这是古岩道人的圣钟,我等凡人,实在不敢抗衡……”
李青思暗骂一声没用,灵修看着精瘦,却重的要命,李青思颤颤巍巍的把人发下后,干脆自己提了‘山鬼’剑,破门而出,果然黑夜的天际,山峦接壤的黑云当中,一抹不知从何而来的青色光芒,铺天盖地飞驰而来。
仔细一看,这东西像是一尊大钟,又像一方青石的棺椁,灵修冷着脸走了过来。
“是当年封了我修为的道士,没想到居然得了道,百年不死。”
李青思不露声色的将灵修挡在身后,倒是惹的灵修笑出了声,方才的郁结和怨愤也烟消云散,他干脆利落的从李青思手里夺了‘山鬼’剑。
长剑横指碧空,流光飞泄而出,一道金光直冲碧霄扶摇直上,‘咚’的一声巨响,狠狠的撞在了那尊大钟上!
李青思这才看清,原来方才那团灵气一般的东西,居然和当初在山海河中见到的水龙一样,仔细去看,其实同那日与灵修颤抖的大螭,形容极其相似。
灵修回过头来,苍白的嘴唇却勾起一道绝艳的笑容,亦如初见那个高高在上清冽谪仙一般的山中妖孽,“重新给你介绍,这是我的另一个爱宠——融半儿,一条大螭!”
语毕,灵修飞身而起,凌空踏着微波,扶摇直上,在空中挽了个剑花,轻轻一扬,那巨钟一震,发出振聋发聩的钟声嗡鸣,紧接着,居然四分五裂,彻底迸碎!
灵修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落地,把‘山鬼’交还给李青思后,便瞬间失去了知觉,等到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日夕阳渐垂。
李青思就坐在他榻旁的藤椅上,手里捧着本书,看得怡然自得。
灵修仔细观察这个人,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看起来文弱的人,竟然能那样大义凛然的站在他前面,全身的力量都比不上他跺跺脚,却敢大言不惭的说,‘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一丝一毫,再与他人无关……’
可我谁的都不是,我从不属于任何人,只有这份千疮百孔的心还能堪堪一用。
灵修这样想着,伸手取下李青思手里的书,李青思见人醒来,连忙起身喊来李甲端来鸡汤,也不管灵修这死人皮囊用不用得着进补,便一股脑儿的全灌了下去。
末了沉着脸道:“那坛酒恐怕是冲着你来,我猜和李佩坛脱不了干系。”
灵修摇头道:“他不会,”怕李青思误解,又连忙道,“他那人最不屑做这种事情。”
李青思含笑看着他,只是眼里藏了冰封一般的冷意:“先前你怎么会吐血?”
“酒里有噬魂咒,佯做精怪符咒的灰烬藏在里面,我一时失察。”
“怎么会有这种东西?难不成是月端……”
灵修摇摇头笑道:“那酒对你们来说本没有什么异样,只是用的精怪符箓特殊,是用鹿茸所化,会让我魂魄不稳。”
“鹿茸?”李青思面沉如水,“不要告诉我,与鹿神有关!”
灵修无奈的摇了摇头,“母亲当年仙逝,虽说肉身化作巫山,可总有凤毛菱角未化形,便也是些死物,只是母亲乃一方山神,怨气极大,这些东西即便得了针尖一点,也能翻起滔天巨浪。”
李青思皱眉:“这人意欲何为,这样大费周章惹你出来,难不成是想夺你魂魄?”
灵修摇摇头,“恐怕没那么简单,他请来的不过是圣钟幻影而已,且我虽然刚开始觉得头晕目眩,等到我冷静下来,发现这东西根本不足为惧。”
“这就奇怪了……”
这是就这样稀奇古怪的搁置了下来,却不想过了几天,有坊间传言,在陇文州有祥龙飞天,恐有天降之人入世。
此言一出,众说纷纭,民间倒是只当个饭后闲谈,但朝堂之上却是惊涛骇浪一片,真龙尚在御座,为何民间会出祥龙?
一间岂容二龙?
陇文州宣抚司和镇远将军首当其冲,可惜两人奏报如出一辙,真龙现世属无稽之谈,不过是天龙取水,一场再不通不过的龙卷风罢了。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却轻轻地落了下来,到了年末,都没有个定论,世间也没有个天纵奇才降世,皇帝没得闹,只能将这事搁了下来。
年末大雪封路,李青思修了一封家书,迟迟不见回信,一直到了腊月初三,才捎来一封薄薄的信纸,母亲体弱,年后病了。
李青思每日坐立难安,实在放心不下,干脆请了一道折子,回家省亲。
临走托儿和李甲装了满满一大车东西,都是些陇文和巴彦特有的吃食物件,最拿得出手的还是成批的巫丝,灵修坐在马车里两个脸蛋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因为第一次走那么远的路高兴的,还是害怕的。
雪天路滑,一队人马走了足足半个月才进了京城,入眼繁花似锦,虽说陇文州也聚天下之奇富于一城,但那也毕竟比不过如今的京城。
托儿长大嘴巴,走一路就没合上过,让李甲好好地过了一番京城人士的瘾。
丞相府藏得极深,就像他的为人一样,从不显山露水,让人无处抓咬。
如今皇储之争闹得翻天覆地,丞相却始终站在天平的中间,不偏不倚,独善其身,反倒受到了皇帝的重用。
这点从李青思身上就看得一清二楚。
入了夜李青思才拉着两三车东西悄无声息的进了丞相府,难得的是老丞相陪着夫人一同等在大厅里,见到儿子回来连忙站了起来,李青思看到父母不由得眼中一酸,撩开袍子先做了个大拜。
李丞相也不扶他起来,看着儿子出去历练大半年,身姿愈发俊朗,不由得心中快慰。
托儿讷讷的跟在李青思身后,等李青思站起来,才敢缓一口气,惹得李甲戳他一把,俩人正闹着,就听见老妇人问:“李甲身边的两个孩子倒是生得俊俏,是青思的朋友吗?”
托儿连忙上前脆生生道:“老妇人折煞小人了,我是大人在巴彦招的账房先生,算账的!”
老妇人被托儿惹得捂嘴大笑,“这么小点儿的人,还能当账房先生,倒是后生可畏。”
语毕,一众人自然而然的朝着灵修看去,灵修脸上一僵,还没等他别别扭扭的向李家人问好,李青思便过来执起他的手笑着朝自己父母亲介绍到:
“他叫灵修,是我在巫山遇到的好友,曾救我一命。”
老妇人听了连忙过来,握住灵修的手,脸上具是欣喜,“原来是你,好孩子,青思捎回来的家书里说过,你可真是我们李家大恩人!”
李青思被老妇人吓得脸色铁青,却还是挤出一团笑来,忙说:“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也不知道自己救得是李青思哪条命,倒是自己常常被李青思关照。
李家家宴也十分简单,因着李青思远门而归,才摆了整整一大桌,老妇人连连给灵修夹菜,弄得灵修坐立难安,到了夜里,也感觉胃里面鼓鼓囊囊的一团,完全不能消化。
李青思笑道:“看来你是完全适应这幅皮囊了,都能滞食了。”
灵修面色僵硬的站在窗前当一株消化不良的寒山孤梅,看着远处万家灯火,心里突然有些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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