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李佩坛

人很快被抓了过来，是个土头土脸的男人，还没刑逼已经哭喊着交代道：

“有人给我十两银子，让我在将军府墙角下埋一样东西，小人没干其他事啊！”

“埋了什么？”张月端问。

那人也是一脸糊涂，“就是一个……一个小罐子……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张月端命人去挖，结果挖遍整个将军府围墙，根本没有什么罐子，那人吓得屎尿横流，咬死了自己就在被抓住的墙角埋了罐子，可惜掘地三尺，什么都找不到。

这事仿若在李青思心里扎了根刺，自从他入巴彦州第一夜的梦境开始，仿若总有一条看不见的丝线牵着一切，倘若一切都是计谋，这个人想要的是什么？

答案来不及他细想，很快就从京里来的来了一份密旨，皇帝命他们二人彻查李佩坛案，若发现‘鬼军’有起复嫌疑，可先斩后奏，立即铲除。

陇文巴彦二州合起来也不过两万人马的屯军，若真是李佩坛鬼军重现天日，恐怕他们这区区两万人，连塞牙缝都嫌少。

俩人商量一番，决定还是引蛇出洞，李青思按照原计划，当做什么都不知晓，替灵修会见李佩坛，前行刺探。

李青思带上侍卫赶到将军冢的时候，远远的，看到一个身穿青衣的人，一头青灰的头发，站在山门口，几乎和黛色的山水融为一体，看到李青思来，脸上浮出个极浅的笑，也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

难不成……昨天他走了，这人就一直等在这儿？

李青思连忙策马上前，翻身下马，捉住灵修的手一摸，冰的如同石头。

“来这里做什么？也不带上托儿和李甲！”

灵修笑而不语，把手从李青思手里抽了回来，李青思这才发现他今天穿的居然是前朝旧制的衣饰，头上挽了个髻，看起来与平日有些许不同。

李青思心里活动一番，心里明白，灵修这是打定了主意要见李佩坛，便干脆利落的翻身上马，伸手将灵修也拉上了马背，一路上了山。

骆彦勤为李佩坛立的功德碑还立在原处，李青思笑道：“本想为将军做场大法事，可惜将军怕是会不领情。”

“何止不领情，恐怕还会怪罪。”灵修道：“当年他伏法被斩首，怨气冲天，我几乎耗空全身精血才将他封印，却不知道他是怎么跑出来的。”

李青思摸了摸功德碑，墨石经过百年的风霜洗礼，早已经粗粝不堪，上面的功过也虽时间永远的尘封在了无垠的岁月里。

也不知道去哪才能寻到李佩坛，两人又带着侍卫到了埋剑处的大湖边，经逢上次断崖崩塌，这里已经没了游船，远处的湖面上却隐约有碎尸堆积。

李青思拿出灵修赠与他的宝剑，“这剑什么名字？”

灵修一愣，“剑也要有名字？”

李青思笑道，“寻常好剑都要有其名，这宝剑为你精血所造，干将莫邪也比不了，给他起个名字罢。”

灵修脸上有一瞬间茫然，却又隐隐带着期许，与旁时不同，李青思看得新奇，却不点破：“就叫它‘山鬼’！如何？”

“山鬼……”灵修喃喃道，“山鬼……你为它取了名字，它应当是知道的……”

李青思轻笑一声，拍拍灵修的肩膀，“它知……同你知。”

山风从四海之外徐徐而来，卷起两人衣袂，铺到湖面上，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浪，拍在脚边，带着丝丝凉意，灵修看着李青思突然一笑，并不是平日那种勾着唇角镇静自若的模样，反倒多了一丝天真烂漫。

他猛地将剑插进了湖里，嘴里念道：“九幽诸罪魂，身随香云旛。定慧青莲花，上生神永安！”

山风突然转大，吹的衣服猎猎作响，马匹开始不安的踢动马蹄，原地打转，慢慢的，居然开始了地动！

湖面溅起了水花，随着地动越来越剧烈，湖里的鱼虾居然也跳了出来，整面湖水就像沸腾了一般，渐渐地，真的蒸腾起了青色的烟雾，就像江南雨乡一般，一片迷蒙。

“你们听！是什么声音？！”突然，一个侍卫喊道，大家本就看到这幅奇景心中胆怯，被这一嗓子喊得，差点都没尿了裤子，结果一听，只闻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阵喊杀声，还有号角长鸣，战鼓喧天，越来越近，仿若不远处就有一场大战，在他们身边厮杀！

“打……打仗了吗？”一个侍卫问。

所有人都抽出了长刀，战战兢兢的挤作一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周身居然早已经被一片青白色的迷雾团团围住，目视可及不达一丈。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忽然，从远处的湖面上，居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众人瞪大了眼睛，只见一片迷雾之中，一匹白色的高头大马，蹄蹄哒哒的从湖水中走了出来，上面坐着个看不清面目的人，手里提着一把长枪，红缨在雾中如血一般鲜亮。

李青思看着迎面而来的人，他的身后影影绰绰跟着一排密密麻麻看不真切的人影，成千上万，若是猜的不错，这些人就是所谓‘鬼军’，而那马上人，正是将军——李佩坛！

李青思上前一步，朝着那马上人拱手道：“拜见将军！”

白马止步，那人一动不动，似在观察李青思，半晌，抬起长枪，将枪头搭在李青思的肩膀上，李青思听到一阵如同砂砾般嘶哑的声音，低沉又空洞，仿若来自地狱。

“为何夺我宝剑？”

李青思道：“是为见将军一面，一续前缘。”

白马又进一步，李青思这才看到李佩坛的模样，只见他身穿一身白金铠甲，与梦中一模一样，只是梦中迷蒙不清的面目，此刻终于显现了出来，李青思仿若被人当头一棒，晴天霹雳罩顶直下！

这李佩坛……怎的和他生的……一模一样？！

李青思不由得倒退了几步，扭头去看灵修，只见灵修也一脸愕然的看着李佩坛，然后立即扭头对李青思道：“这不是他！他不长这个样子！”

“有诈！”李青思暗道，连忙将灵修拉到身后，一把抽出插在地上的‘山鬼’，指向李佩坛，“你是何人？你不是李佩坛！”

李佩坛发出一阵如扯锯一般的的大笑，“你如何确定，我就不是李佩坛呢？是你们将我召出，又矢口否认……灵修……这就是你惯用的伎俩么？”

灵修不可置信的看向李佩坛，下意识的看了看手上的扳指，只见扳指中黑色的瑕疵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不见了！

灵修眯起眼睛，暗中蓄力，冷声道：“你是怎么回事？”

李佩坛长叹一声，拧了拧自己僵硬的脖子，策马上前，用长枪挑起灵修的下巴，“我若再不出来，恐怕你要将这世间搅得翻天覆地了。”

李青思并不言语，他知道此事无法善了，他没想到的是，灵修不仅召出了李佩坛，还将李佩坛的鬼兵也都召了出来，如今牵一发而动全身，也不知山下的张月端，准备的如何。

李佩坛骑着马步步紧逼，灵修抬眼看着马上的人，咬牙切齿，几乎捏碎了手中的扳指。

李青思拽着灵修退了几步，朝李佩坛道：“将军，如今世道变换，贸然请您出来，只为求您一件事，如今已过百年，恩怨情仇也该放下。”

李佩坛停马，问道：“你要求什么？”

李青思对着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心中既膈应，又难受，他并不知道李佩坛深浅，根本不敢轻举妄动，“还请将军，救灵修出鹿神庙！”

李佩坛歪了歪脑袋，看看李青思，又看看灵修，见灵修躲在李青思背后，青着一张脸，恶狠狠的看着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恕某无能为力……他的封禁，非大罗神仙不可解。”

灵修一双眼里几乎冒出火来。李青思闻言叹了口气，又恭恭敬敬的朝李佩坛做了个揖，一副呆头呆脑的书生模样：“是在下叨扰将军了，擅自请您出山，罪该万死，还请将军不要责怪……在下……不会再打扰将军清静，下山就封了此地，不让世人打扰。”

李佩坛并不言语，仿佛听不出李青思的言外之意，突然绕着灵修和李青思走了一圈，又极嚣张的用长枪挑起李青思的下巴，“你姓什么？”

“在下姓李，名青思，字道昭，奉连城人。”

李佩坛‘嗯’一声，扭着头看了半晌李青思，突然仰头大笑，翻身下马，走到李青思面前，眯眼看了看，难抑笑意，叹道：“原已经是第六代人了……我李氏……倒是福寿绵延……”

李青思心里一跳，一个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第六代人？李氏？！

“将军是说，我是……你后人？这玩笑可开不得，我祖上十代族谱我倒背如流，从未有过巴彦族人，世代生活在奉连城，唯有一族外亲，如今在西南三省，将军恐是认错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