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7to12
周桎觉得自己大概猜错了陈缭的意思。
陈缭很聪明,几天下来看出来金主没心思,包养的名头也不属实,于是既没直接钻进主卧床上,也没粘粘糊糊地装模作样,只是真诚地说:我不能吃白饭。
简直不能再有道理。
周桎看了他一眼,“拿过来。”
陈缭一愣,下一秒匆匆忙忙地往回跑,中途还因为新睡衣不合身,裤管实在太长差点把自己绊倒。
他拿着吹风机,小心翼翼地在门框边上搭了一把手,然后走到周桎身后,把吹风机放下了。
“我帮您先擦一遍。”陈缭说着,把周桎肩上的毛巾拿了下来,堪称轻柔地擦了一遍他的头发。
周桎问:“你做工作就这么敷衍?”
陈缭喉咙哽了一下,又迅速到外间拿了一条干毛巾,按平常的力气把周桎发梢上的水滴挤干了,然后开了中档的风,把风口放在离湿发不近不远的地方。
他的手和腿一样,看起来又细又长,稍显瘦削,抓头发的动作却又很轻,恰到好处地拨动发丝,加上四处静谧,都让周桎有点愣神了。
陈缭边缓慢晃动吹风机边问:“我力气大吗?”
“嗯…”没等周桎说话,他又自问自答,“应该还行吧,再吹两分钟就好了。”
陈缭很快做完了工作,收拾好东西就和周桎说了句晚安,直直往外走,到门口之后还问他要不要带上门。
周桎睁开眼睛,恰好从落地玻璃上看见他弯腰扒在门框上的动作,低沉着声音说:“不用了。”
“哐当”的轻轻一声,门被陈缭顺手关上了。
从这天晚上开始,陈缭的行为更符合被包养人这一身份了。
倒不是说身体上的逾矩,只是行为上比以前更主动了一点,他又听话,周桎一个眼神过去,他就能准确明白意思,然后付诸行动,其他不该说的看的做的,都严格遵守。
周桎是满意的,也就没有再提仔细查陈缭身份和辞退对方的事。
后面几天临近季度末,林锦过来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有时候上午天不亮就到了,中午出去一趟,下午又回来,一天能跑上四五趟。
他的脸色差得有点像手里焉掉的芹菜叶,陈缭旁观了两天,趁给周桎送午餐的间隙问:“先生最近是不是很忙啊?”
上午家庭医生来了宅子里一趟,陈缭本来也看不出来他是什么身份,但他手上那一整个大药箱实在太显眼,一下就叫人明白周桎生病了。
出来之后,老医生还特地进了一趟厨房,要保姆多做营养餐补补,看见陈缭就叮嘱了他两三遍,一定要让周先生多休息,好好吃饭。
可周桎连简单的一个问题都不想回答,他疲惫地按了两下太阳穴,眼睛没睁开,要陈缭离开。
陈缭走到门口,头往后转,看了周桎两眼,又向前走一步,再看一眼,周桎听见声音也假装无事发生,顾自从书桌后往外走,陈缭见了,立马飞快离开了。
下午林锦到了,陈缭给他开了门,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经过厨房的时候,林锦忍不住回头看陈缭:“怎么了?”
“您能不能把吃的带进去啊?”
陈缭比林锦矮小半个头,朝上看的小狗眼很有点可怜兮兮乞求的味道,林锦瞧着这模样一愣,勾着他的脖子,顺手把公文包搁在他胳膊上,“有我的份吗?”
“有啊。”陈缭艰难地撑住他,回答:“但是您要再重一点,可能就没有了。”
陈缭半垂着头狡黠地笑了笑,林锦看到了,接过盘子心说:这孩子还挺有一套的。
他把马芬端进了书房,周桎抬头看见了,也没说什么,林锦递过去一个,他吃了两口就放下了,把文件递给林锦看。
林锦愣了半晌才从他手里接过,有点匪夷所思地低头看资料,眼睛时不时往他那瞄。
周桎没在意,让林锦关上窗户,问他孙羌最近的动静。
林锦回答得快:“安分了,这几天没叫人去闹。但是依我看,李三那边好像挺顺着他。”
周桎:“怎么说?”
“还能怎么。”林锦笑了一声,“听说又送了西区一家酒吧给他。”
周桎点点头,问他:“你觉得李三蠢吗?”
林锦摇头,“李三蠢不蠢我不知道,不过上头还有李爷坐镇,你别太操心。”
周桎沉吟着点了两下桌子,伸手把盘子推给他,然后单臂撑起自己的半边身体,又坐下摇着轮椅往书架去了。
林锦没待太久,公司里还有事情要他处理,他很快就端着空盘子出去了,在门外碰到陈缭的时候还由衷地夸了一句好吃。
陈缭看着明显变得巨大的食量发了一会呆,晚上又给周桎送了一份宵夜。
周桎对他殷勤的行为不置一词,淡淡接受了,不夸也不批评,相安无事了好几天,今天却见陈缭送完东西磨磨蹭蹭地待在原地不肯走。
陈缭一边吹着自己的刘海,一边碰碰齐整的桌垫,再摸摸排列得当的书,眼睛往周桎脸上瞟,腿动都不动。
周桎就问他:“怎么了?”
他问这话的时候头都没抬,陈缭不出意料地又惊了一下,半天才支支吾吾地把手收回两侧,站成小学生挨批的姿势问:“我明天能出去一趟吗?”
“什么事?”周桎把书签放进书页里,抬眼看他。
陈缭的眼珠下意识往四处转了转,不看周桎,抿着嘴唇很纠结地说:“我想去宠物店......”
他轻咳了一声,才接:“买只仓鼠...”
周桎微微皱眉,“仓鼠?”
陈缭看他愿意接话,抬头解释道:“对,仓鼠,可爱又能逗着玩,而且不吵不闹的。”
任何一个对说谎业务不太熟练地人说起谎来都有点紧张,甚至有的忍不住就要手指乱动,眼神乱跑。周桎继续看着他,不说话,陈缭和他对视了两眼就说:“好吧,想买来让它陪您。”
他怕周桎不信,还补充了一句:“您总不说您要什么,我就只能乱想乱出主意,总觉得自己工作没有落实,拿钱都不心安。”
这话一说完,陈缭就闭紧了嘴巴,生怕自己说出什么惹周桎不开心一样,没几秒却又很大胆地和周桎对视。
其实陈缭这样的,在任何一个圈子里都应当吃得很开。他人长得腰细腿长漂亮,人乖又聪明,活泼还羞赧,放在周桎这边就是狼窝里的小白兔,但小白兔又有另一点加持――他特会讨人喜欢。
陈缭觉得周桎闷着不好,心情郁积,但他依然把原因放在自己身上,说‘要是能有只小动物陪您就好了,我觉得应该不错’,让人有种贴心的错觉。
周桎却毫不迟疑地回他:“别墅里从来不许养进来动物,养的人一般也不能出去。”
陈缭想问为什么,看表情又不太敢,哼哼唧唧地在喉咙里小声咕噜,发泄着不理解和不服气。
讲清楚比徒留麻烦的隐患要好,周桎极少有地多添了一句:“再者,我也不喜欢小动物。”
陈缭瘪瘪嘴,不说话了,看样子又去死磕周桎为什么不喜欢小动物了,晚上给周桎吹头发的时候都心不在焉的,差点把吹风机扔到地上,最后走神进浴室还滑了一跤,不过人没机器那么好运,他右半边身体倒下去,手撑在地上当即没了知觉。
陈缭愣了有半分钟,才想起来拖着要掉不掉的小臂去找手机,走到半途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早在来周宅之前就被没收了。
周桎正巧从卧室出来,看见他穿着贴在后背上被水渍印成深色的半边衣服东拐西撞,问他怎么了。
陈缭回过头苦着脸,有点死死憋着泪的意思:“先生,我的手好像掉了。”
家庭医生被周桎一个电话叫醒,问了陈缭几个问题,出发之前带上了尽可能多的材料,到了周宅迅速打麻醉把陈缭脱臼的两只臂膀接上了,告诉他:“外固定吊三个星期,注意保护。”
陈缭脸色不佳,表情看起来比接上之前还要痛苦,家庭医生年纪比他大了两轮,瞧了他两眼,又看向同样面色的周桎就说:“害怕什么,年轻人恢复得快,现在疼一疼,待会还会麻,止痛药开了,吃三粒就好多了。”
陈缭白着脸点点头,笑得没平时有神采,去接周桎顺便给他倒的一杯水送服药丸的时候,动作几乎和抢一样。
周桎就看着他一口气把一杯水喝完了,吐了几口气后依旧瘪着嘴小声感慨好苦,过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自己的动作不够礼貌,转头和周桎道歉。
周桎没理他,转身把家庭医生送到了门口,回来和陈缭说:“去休息吧。”
陈缭有些奇怪地摸自己手上绑得严严实实的绷带,“麻烦先生了。”
但他人没走,有些犹豫地立在周桎身后说:“先生,我......”
陈缭能我出什么啊,无非是想再三道歉,本来工作也没做好,摔了一跤手又摔坏了,蛋糕做不成,土豆丝没法炒,生活自理能力都没了,别说照顾讨好人了,吃白饭立即成了板上钉钉。
他仍然因为这一点感到不好意思,想千篇一律地表达自己一成不变的心情,可以算是聪明里非常不聪明的表现了。周桎的手掌顿了顿,在带上门之前又和他重复了一遍:“去休息。”
陈缭听出他不怎么好的情绪,闭上嘴回了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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