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薄荷味的烟

“…………waikingintherain”

…………

“endlessrain，fallonmyheart…….”

地下通道里唱歌的男人咳嗽了两声，已经是零点了，不准备再哑着嗓子继续唱下去，他拨了两下弦准备收工。

从外表上来看，他不年轻了。

27快28岁，荣升大叔的年纪，正是更注重保养的时候，身体才是本钱。

吉他盒里稀稀落落的几张零钱，刚回国，刘旭梓身上所有的钱花在了路上。这个时候的刘旭梓还不习惯国内发达的移动支付，大家身上都不带纸币，他在地铁通道里卖唱，一连几天下来也没多少收获。

这时是夏天，还没到最热的日子，但晚上也不清爽。

刘旭梓干脆坐在冰凉的地上收拾他那一大堆东西，冷不丁吉他盒里被投进一盒烟，他抬眼一看，才发现角落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坐着个戴口罩的年轻人，曲着腿，看起来有点落寞。

见刘旭梓朝他这边望，年轻人竖起食指和小指，酷酷的比了个摇滚礼。

刘旭梓一乐，回过头，继续收拾东西。

“不唱了？”

“太晚了。”

“哦，那烟还我。”

刘旭梓又看他一眼，才发现这小年轻穿的还挺时髦，酷酷的，有那么点意思。他刚刚才把吉他盒里的东西扒拉出来，正往背包里塞，随手把烟扔给他，道：“我不抽烟。”

年轻人道：“外边下雨了。”

“挺大的。”

年纪大就越来越熬不起夜，刘旭梓也没仔细听他说的什么，嗯了一声，低头迅速收拾东西，一心只着奔回出租屋。十分钟后，出了地铁口的他又折返，大包小包的回到原处。

雨太大了，他手上东西有些不能沾水，在这将就一晚算了。

刘旭梓揉了揉杂乱的头发，手支在下巴上，眯着眼睛数胡茬。

小年轻没走，过来搭话：“还唱吗？”

打了个哈欠，刘旭梓耐着性子道：“想听什么？”

“就刚刚的。”

“行。”

也不拿吉他了，刘旭梓靠在墙上，张口就来：“Daysofjoy，Daysofsadnessslowlypassmeby”

“AsItrytoholdyou,youarevanishingbeforeme”

“youarejustaillusion”

…………

“endlessrain,fallonmyheart………”

“letmeforgetallofthehate,allofthesadness……”

通常唱慢歌，夸赞演唱者时会说这人唱的很有感觉。刘旭梓有一副好嗓子，只是闭着眼睛简单的哼唱，都令人很有代入感。

这首名叫endlessrain的歌被誉为摇滚史上最伟大的三场雨之一，刚才的比摇滚礼的年轻人显然也接触音乐。作品不是为雨而作，感觉却是雨为之而下。其实刘旭梓更喜欢这首歌乐队的另一首歌weekend，但是这首歌更适合夜晚的氛围。

无尽的雨意境非常，悲伤。

小孩递过来一只烟，刘旭梓一点不客气，直接伸过脖子叼嘴里。烟是爆珠的，果然是年轻人喜欢的东西。刘旭梓不是不抽烟，这些年他走一步看一步，日子过得飘，没钱的时候把烟给戒了。嘴里的薄荷味凉丝丝的，回到种花国有段日子了，这一刻，刘旭梓这才有种飞机着地了的感觉。

人一旦放松下来困意就如山倒。

睡着之后，刘旭梓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在照镜子。镜子里的自己头发乱糟糟，下巴满是胡茬。这一次他清晰的自己在做梦，这个不停照镜子的梦，随着镜子里的他眼袋越来越大，画面渐渐惊悚。

半梦半醒间，现年27岁，为即将到来的中年危机而发愁的刘大叔，不断神经质的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再熬夜。最后梦的结局是刘旭梓的眼袋变成了天上的云，和飘上天空的彩色热气球相亲相爱。

………………………………

20xx年，种花国土味选秀节目《摇滚暴击》宣布开录。

凌晨，节目组在地铁通道里找到了一堆破纸板里睡眼惺忪的刘旭梓。

“旭梓你好，睡醒了吗？还ok吗？”

、

“我们是ucc电视台选秀综艺，未来的收视之星《摇滚暴击》节目组，我是mc蔡伦。”

“哈咯~”

面对着哗啦啦十几个涌进狭窄通道的人，刘旭梓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对着举着麦克风的蔡伦道：“您好。”

昨晚他唱得睡着了，又做了个梦，精神不太好。

随行工作人员扛着dv，把镜头怼上刘旭梓的脸。脸上挂着巨大的黑眼圈，头发油腻腻，苟在地下通道过夜的流浪歌手――这是mc蔡伦对刘旭梓真人的第一印象。

刘旭梓眼神懵懵的看着摄像头，摄像小哥羞涩一笑，露出整齐的大白牙。

后来刘旭梓才知道，节目组这十几号人已经在他的出租屋外面蹲了一整个下午加晚上了，因为档期很赶，所以加班加点，直到凌晨才找到他。

作为全种花国的最有名的几位综艺主持人之一，蔡伦长了一张很有亲和力的国字脸，小麦的肤色看起来非常健康。

虽然几经辗转，这位主持还是带着饱满的精神对待工作。打过招呼后，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的刘旭梓只能不失沉稳的对着镜头笑了笑。

Mc道：“那我们先找个地方吧！”

于是在众人的眼中，流浪歌手大包小包的拿起东西，正准备走时，又想起了什么一样停下来。刘旭梓将刚刚盖在自己身上的纸板收拢，整齐的叠起来，放到角落方便流浪汉们再来过夜。

说起来，他不知不觉的睡着了，估计这些纸板还是那个年轻人找地下通道的’常驻人口’们要来的。

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

…………

十几分钟之后，一家偏僻的早点店里，蔡伦拿出平板，播放了一则视频给刘旭梓看。

视频中，异国他乡飘雪的街头，装饰着霓虹灯的广告牌下，穿着黑色毛衣，戴着贝雷帽的男人抱着吉他哼唱着中文歌。

这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黄种人，本来稍稍比路过的白种人稍矮一些的青年为了贴着麦克风而微微垂着背，渺小的身影似乎将要被淹没在来来往往的人海中。当吉他低调的奏出一段旋律后，他开口的刹那，那种还没睡醒的懒散感觉瞬间消失，或者说，被歌声的魅力掩盖了。这是一则拍摄于几年前的视频，画质在当下已经不算清晰，当青年微微沙哑的嗓音通过音响的扩音响起时，所有人的注意力立刻从画面转到了歌声上。

所谓的开口跪也就是这样了。

Mc蔡伦将音量调高，周围的工作人员都屏住呼吸静静的听。

经过数年的街头卖唱的生涯的人，站在寒风和大雨中，一遍遍唱着一首首歌，所磨砺出的那种饱含感情的厚重感，是现在流行的鲜肉明星以及唱片歌手很少具有的特质。

音乐是无国界的，即使是演唱中文歌曲，视频中来来往往的还是有不少的人往那个吉他盒子里投下零钱。虽然这是他们听不懂的语言，但从男人的声音中，确实可以感受到一股情感的召唤，精神的共鸣。

恰恰这个时候，早点摊的老板揭开了早点的蒸笼，一股诱人的香味飘出来，令人食欲大振。在众人的口水吞咽声中，蔡伦也深吸一口气，点下了暂停键，转头召唤老板，蒸饺和小笼包各上来十笼。

视频又开始播放。

看着刘旭梓埋头吃包子，也不说话，蔡伦道：“旭梓啊。”

大家都看着视频，但是刘旭梓那个角度，屏幕正好反着光，他啥也看不到，只能听到是一个男人在唱歌。考虑到好歹是这个自称主持人的人特意放给自己看的，为了显得专心，他特意回道。

“这首歌我也会。”

不过这样说出来，好像有些显摆？

于是他为自己补救一句：“啊，好巧哦。”

蔡伦：“…………”

无奈的主持人指了指他，然后将食指怼上视频中男人的脸。

恰巧视频中的街头歌手抬起头，大街上霓虹灯照耀下露出一个线条利落的侧脸。

刘旭梓最终还是没能维持住大叔沉稳的人设，他停下吃包子的动作，疑惑的皱起眉……

这不是他自己吗？

十分钟后，落伍的x零后刘旭梓在蔡伦的解释下才搞明白前因后果，这是别人录了他的视频传到外网最大的视频网站yt上，被节目幕后制作发掘到，恰巧又得知他回国了。以及，蔡伦向他发出了参与节目录制的邀请。

刘旭梓的视线落在平板上，扭曲的画面定格在一段镜头晃动的地方。

“这是几年前的事了吧。”

三年前？他记得那顶贝雷帽，一个五岁的小女孩送他的，那时候刘旭梓人在b国。

做礼拜回来的小女孩，听到音乐声，挣开爹地的手，蹦蹦跳跳的跑过来伴舞。刘旭梓弹着吉他给她唱了一首儿歌，小淑女调皮的送了他一顶从爸爸头顶揭下来的帽子。

摸了摸下巴上硬硬的胡茬，他有些发怅。

最开始只是单纯的喜欢音乐而已，这么多年过去了，音乐对他来说已经是不可分割的部分生命

他对蔡伦说：“不好意思啊，你们是选秀节目。我年纪大了，跟年轻人们争，怪不好意思的。我再想想吧。”

蔡伦又劝了他几句，然而务实派的刘旭梓大叔只想着多吃几个蒸饺能饱到下午，对于蔡伦围绕‘梦想’极具煽动性的发言左耳进右耳出。

最后告别时，蔡伦看了看身边因为奔波而显得有些疲惫的工作人员们，不死心道：“其实呢，我们的节目，获得优胜之后奖励也非常可观，五百万的奖金都是其次啦，可以跟燃石公司签约是好多音乐人的梦想呢。”

等等……

刘旭梓伸筷子的手顿住。

其余的信息直接被他过滤掉，但是：五百万？？？？

实际上，在场除了刘旭梓自己的所有人在看过他充满感情的演唱之后，有意无意的，都误会了他是个满腔情怀与诗意的浪子。蔡伦也高估了他，今年27岁，无房无车，存款不过四位数的刘旭梓就是一个普通的讨生活的卖唱歌手而已。

他放下筷子，抽出纸巾擦了擦嘴，沉声道：“我考虑好了，我参加。”

跟年轻人比赛？哼QAQ！！

小孩子才怕伤面子，大人只在乎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