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C4住下

秦晟想，林蒙看起来最多十六七，他朋友估计也大不到哪儿去，韩燃对高中生下手，还不止一个！他哪儿是人渣，他根本就不是个人啊！

回过神来再瞅林蒙，秦晟突然有了一种同为受害者的亲近感，一颗心顿时软了。

憋着一腔怒火，他缓和了声音问林蒙：“报警了没？你和你朋友家里人都知道这事吗？”

林蒙抬起脸，眨掉睫毛上的一点儿泪花，抽噎着回答道：“嗯，都知道……但是没人能解决的。”

他把一张小脸蛋哭得湿哒哒，热烘烘，眼角鼻尖儿都是红的，秦晟瞧见了，心里偏向于认同他没撒谎，但心里疑惑也不少，便又问道：“那你复仇的事，你家里人也知道？”

“知道。”林蒙吸了吸鼻子，闷闷地回答。

“一起来的还有谁？”

林蒙的目光黯了黯：“就我一个。”

秦晟觉得他家人心大得不对劲儿：“都没人想过出来讨公道会再被欺负吗？”

“知道啊，所以才只有我一个人来……”林蒙声音又弱下去一点。

秦晟紧盯着他的眼睛：“那你准备怎么对付他呢？”

黑色的大眼睛干净得和清水一样，只盛了一点纯粹茫然，对方回答得不是很有底气：“只要有路费……我可以找厉害的朋友帮忙的。”

“但是你没找到他，对不对？”

何止是找不到啊。林蒙想，自己来到这儿之后，一个妖怪都没看见呢，妖警更是没影儿了。

可他还没答话，肚子就先唱起了歌。

秦晟一听，自己也觉出饿来，垂了眼眸道：“先吃饭吧。”

林蒙跳下沙发，单脚跳着穿上拖鞋，再次舔了舔嘴唇：“哥，可不可以再来杯水啊？”

***

秦晟从厨房里端出了两只12寸披萨和两杯鲜榨的混合果汁，分别摆到了林蒙和自己面前。

林蒙一见果汁就亮了眼睛，把两鬓的碎头发往耳后一别，端起杯子吨吨吨就干光了。

喝完还意犹未尽地砸吧了两下嘴。

看着他尚还湿漉漉的睫毛和红通通的鼻尖儿，秦晟起身把冰箱里的大罐果汁拿出来，给他又倒了一杯：“慢点喝。”

林蒙点头，听话地慢慢啜饮了几口，随即朝秦晟露出了笑容：“你人真好！”

秦晟把目光从他的小酒窝上挪走：“我是怕你喝急了呛住，喷我一身。”

林蒙倒不在意他的冷言冷语，还把桌上的柠檬推到秦晟手边：“你吃我的柠檬吧，可甜可甜了！”

秦晟看着对方闪闪发亮的眼睛：小傻子，说什么胡话呢？

林蒙去镇上卖过几次柠檬，对他的迟疑并不陌生，十分热情主动地用切披萨的餐刀在纸碟里切开了柠檬：“真的甜！不信你舔一口！”

见秦晟依然不动，他把半个柠檬塞到秦晟的手里，自己抓着剩余的那一半，“啊呜”咬了一口。

柠檬汁水微微溅出来些，芳香中带点儿甜，正是林蒙身上的气味。

秦晟缓慢地把柠檬放到嘴边，慎重地轻轻吮了一下。

一点汁水触到味蕾上，秦晟心头一动――居然真的是甜的！

就跟用蜂蜜渍过一样，也像是甜橙，就是气味不同。

牙齿稍微用力一咬，果皮的部分居然也不苦，是另一种清甜。

“甜吧甜吧！我的柠檬世界第一好吃！”林蒙扬起下巴，满脸自豪感，像个丰收的小果农。

秦晟瞧对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行为举止像个小孩，真诚且天真，恻隐之心大动。他把柠檬放回盘子里，郑重道：“我可以帮你。”

林蒙还沉浸在自豪感里，一时愣住了：“啊？”

秦晟觉得他呆头呆脑的样子有点可爱，耐心地把话重复了一遍，又补了一句：“而且不会打你屁股。”

“真、真的吗？哇哇哇你真的是个大好人！”林蒙立刻过去抱住了秦晟的腿，小脸在对方的膝盖上蹭了又蹭，然后仰着脑袋说道：“哥，你放心，我肯定能让你不打人屁股也觉得可开心的！”

这话听上去不伦不类的，秦晟太阳穴跳了跳，纠正道：“行了，我帮你这事你明白就行，不要到处去说，知道吗？”

“好的好的。”林蒙马上乖巧.jpg，让干啥干啥。

秦晟把他拉起来，督促他吃掉披萨，然后从已经被闲置一阵子的钱包里拿了十几张粉钞塞到他手里：“你现在住在什么地方？我送你回去，明天或者后天我再去找你。”

林蒙歪了歪脑袋，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其实我住哪里都可以的，但是今天还没来得及选好……你家附近有没有公园呀？或者带雨棚的小店？”

对他的蒙言蒙语，秦晟先是“嗯？”了一声，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林蒙根本居无定所。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烦恼在小傻瓜面前有些不值一提。

但小傻瓜哭过之后还能笑呢。

秦晟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隔了几秒，又微微翘起嘴角。

那边林蒙根本没察觉他的情绪变化，一双眼睛还在朝餐厅的玻璃窗外乱瞥，随后发现什么似的一指：“哎哎哎！那个那个！”

秦晟顺着指向望去，此时此刻别墅区的路灯已经亮起，照得房子外的草木影影绰绰，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了。

秦晟：？？

林蒙：“今晚月亮大，应该不下雨，我就住那棵树上吧！”

秦晟：……

秦晟没依着林蒙做猴子的心愿，把人带到别墅二楼一间客用卧室。大致交待了几句后，他又拉着林蒙到飘窗前坐下。

林蒙的遭遇比较复杂，秦晟打算明天联系律师咨询一下，所以今天想把对法的情况问得尽量详尽些些，结果他还没开口，林蒙已经甩了拖鞋，十分自来熟地抱膝倚上了他的肩，两个黑眼珠在灯下亮晶晶的：“哥，你好高哦。”

秦晟又吸了一鼻子甜柠檬的味道，心想个没有自知之明的小东西，勾引起人来也太自然点了吧！

要不是遇到我这么纯洁、有高尚追求的男人，这小身板儿还不一晚上交待了？

于是他很矜持也很冷酷地把人推开了：“好好坐着，我有话要问你。”

林蒙哦了一声，盘着腿坐好了，然后睁着两只无知的大眼等他发话。

秦晟问：“你知道包养什么意思吗？”

“知道呀，”林蒙一抱胳膊，展示起了自己的博学，“就是想办法哄你开心，让你满意，然后你就会给很多钱。”

“谁跟你说这些的？”

“玻璃房子里一个戴帽子的人。”

林蒙说的是惜华娱乐公司玻璃幕墙大楼的保安。

那会儿他病急乱投医，见到大楼里进出的男女各个打扮靓丽，看起来腰缠万贯，他便也前去碰运气，但因为衣着不整，被门口保安拦了下来。

“干什么的？”

林蒙边撩起衣服下摆擦汗，边偷偷挪到门边蹭空调：“找工作，要钱多的。”

保安的目光从他露出的一截细腰，一直挪到他的娃娃脸上，骂人的话拐了一个弯儿，笑模笑样道：“想要一下挣很多钱？”

“对啊对啊。”林蒙高频点头。

“这儿的工作都是要投递简历，再经过一轮轮面试筛选的，想拿钱至少要等三个月以后。你要想挣快钱大钱，得去外头找。”

林蒙听了，既失落又茫然，喃喃自语道：“外头，是哪里呢？”

保安伸手一指：“看到那些车没有？那边有个露天停车场，车里坐的都是大老板，你随便找一个说服他包养你，马上就能拿一大笔钱。”

林蒙生活的地方只有成天嘻嘻哈哈的小妖和淳朴勤劳的果农，哪里知道外面世界的险恶，故此信以为真。转身往停车场去的时候，他甚至没有留意到身后的保安早已笑到直不起腰来。

在大太阳下拍了两小时车窗，被人东赶西撵了十几个来回后，林蒙隐隐感觉到一丢丢不对劲，可是凭他空空如也的小脑瓜，根本察觉不出是哪儿不对劲。

他只知道，自己终于遇到了一个愿意把车窗降下些许的人。

窗口溢出的冷气让他感觉到了片刻的舒坦，同时也彻底摧毁了他扛热的意志。于是他在秦晟踩下油门的那一刻，嗖地变成一颗柠檬，从缝隙里飞到了车后座上。

事实证明他的决定不错，这个哥哥长得好看，给钱也大方，还肯帮他的忙，简直没有更好的啦！

想到这儿，他嘴边两个小酒窝又显了出来。

秦晟不懂他在傻笑什么，在他腮帮上轻轻捏了一下：“以后别人说的话不要听，只准听我的。而且对我只能说实话，知道了吗？”

“为什么？”

秦晟故技重施，又拿出吓唬小孩那套：“你不照做，就请把钱还给我。”

林蒙立刻双手并用，按紧口袋里的钞票：“我听我听，你不要生气嘛。”

眼看他老实了，秦晟开始进入正题：“你真名叫什么？多大了？老家在哪里？”

“名字说过了呀，叫林蒙，多大……十八呗。老家在……”

秦晟没仔细听那个陌生地名，他的注意力全在前头――当我眼瞎吗？我可看到你眼睛往右边瞥还考虑了0.38秒！嘴上一根毛都没有告诉我十八？你浑身上下哪个地方满十八了？

但他知道跟林蒙扯掰没用，干脆把手一伸：“既然成年了，身份证拿来我看看。”

“可我没身份证啊。”林蒙挠挠头，“我连户口都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