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盛世煊在卓越家冰凉的地板上找到了这个人。

彼时卓越虽然没死，但也差不了多少了。

他烧得不省人事，身上还穿着一套商务装，看起来是要去上班的样子，可惜人还没走到门口就晕倒在地，也不知已经躺了多久。

盛世煊急匆匆将他送去最近的医院，生怕这人救不回来。

他守了一晚上，直到第二天下午，卓越才悠悠转醒。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盛世煊连忙去叫医生。待医生诊断完之后，他又立刻给陆远打电话，告诉他：“您的宝贝弟弟醒了，已脱离危险，您随时可以来探望。”

这么强烈的暗示，却得到了一句“没空”。

好吧。

转过身来，盛世煊瞧见卓越脸色惨白，看起来很是可怜。

但，这个可怜之人也有其可恨之处。

他已经从陆远口中得知，这家伙是为了拉赞助所以把自己弄病来请假，这实在是作孽。

不过话说回来，也怪不得他，全怪他哥不批假。

所以啊，陆远真的是华国赛车的罪人。

“生病了怎么不告诉我？”盛世煊走到床边坐下，忍不住开始说教，“你人差点没了知道吗？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要是人没了，你的车队也就没了，下回可别再这样了。”

“我……我自己把自己弄病的，”卓越极为虚弱地说，“实在不好意思麻烦你……不过，现在……还是在麻烦你照顾。你是特地请假了吗？”

“哦，没有。”虽然确实是放下工作来的，但为了不让对方内疚，盛世煊马上编了一个善意的谎言，“我工作时间很自由的，最近活儿干完了，老板给我放假了。”

尽管如此，卓越也还是很内疚：“对不起啊……我也是没办法……”

“理解你，但也希望你真的不要再这样了。”盛世煊稍显严肃，“遇到困难就给我打电话，找我商量，不要偷偷摸摸做傻事。”

“我知道的，”卓越轻轻咳嗽了一声，“我有分寸，不会乱来……不过，你是怎么发现的？”

这个就一言难尽了。

盛世煊决定先给病人弄点吃的。

他出去买了份粥回来。

卓越病得勺子都拿不起来，只能靠他喂了。

盛世煊倒是毫不介意，而且他向来很会照顾人，现在也极为从容，但卓越自己很不好意思。

妈呀，喂饭哎，他从前都没敢想过。怎么感觉自己像个被宠上天的小公主似的？

但眼下他实在没力气自己吃，也只能做一回小公主了。

“忘了问，”盛世煊突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事，“赞助谈得怎么样了？”

“失败了……”卓越瞬间沮丧起来，“回头再跟你细说吧。”

“好，”盛世煊将一勺粥送到卓越嘴边，“那我先给你讲讲我是怎么得知你生病的。”

本来他不想让卓越知道自己被他哥削了面子，免得这家伙又内疚，但那场乌龙里又有事情值得说道，所以他只得照实讲。不过也稍稍淡化了自己被骂的情节，只捡了重点内容说。

重点内容就是——

“我真的没想到你哥会为了你气成那样，说明他其实很在乎你啊。”

“得了吧。”卓越根本不认，“他在意我？他只是在意他们陆家的尊严罢了。天天诅咒我死，他怎么可能在意我……”

“那是他为了让我内疚才那么说的。”盛世煊将饭盒放到一边，又继续给陆远洗白，“你们兄弟俩毕竟有矛盾，他现在肯定不可能直接承认对你的感情。就像你就算心里有一点点感动他为你说话，给你撑腰，但你也不会承认，对不对？”

“我才没有！”卓越急于否认，“我一点也不感动！”

“好好好，”盛世煊笑得一脸温柔，“你不感动，一点也不感动。”

卓越看着他，还在嘴硬：“我真的没有。”

“嗯。”盛世煊点点头，“你真的没有。”

“不提那个讨厌的人了。”卓越神色凝重起来，“你那边没关系吗？我是说……你被迫在朋友面前暴露和我的关系，会不会对你的工作和生活产生影响？要不要我去解释？”

“不用，都是熟人，他们不会乱说的。”盛世煊安慰道，“你也不用内疚，说起来这次的事情也算是阴差阳错帮了我一个忙，我想姜乔应该不会再找我了。”

卓越总算是松了口气：“那就好。你要有事的话就去忙吧，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盛世煊确实有事，他得回公司开会。

走前他让卓越好好休息，跟他说自己下午再来。

他走后卓越玩了会儿手机，没多久感到有些头晕，就继续睡了。

一觉醒来，卓越在病房里看到了一个不可能出现的人——

陆总。

*

“来看我死了没？”

“对。”

卓越努力冲他哥灿烂一笑：“抱歉，让你失望了。”

“也不算很失望吧，”陆远抱着手臂看着他，“你没死就可以继续给我当苦力，我也能继续压榨你，也不错。”

卓越真想拔了针管扑过去跟他打架。

就说了感动是不可能感动的，这家伙坏成这样他怎么可能感动？！

他现在病着，没力气跟陆远拼，索性闭嘴不理他，省得他来劲。

陆远却问：“男朋友呢？怎么不在？是不是又找小情人去了。”

“什么小情人！”卓越一脸不爽，“他就我一个情人，你别再污蔑人家了，也别企图挑拨我们之间的感情，我绝对相信他。那个姜乔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我男朋友那么优秀，招人喜欢也不是他的错吧，反正他喜欢的是我。”

“他说什么你就信了？”陆远一副看智障的眼神，“自己长点心吧。”

“长了。”卓越没好气地说，“用不着你操心。”

“我操心？”陆远笑了，“我不过想看你笑话罢了。”

他话头一转，马上又换了话题：“什么时候回去上班？”

“当然要等我彻底好了才能回去，”卓越已很是不耐，“工资你随便扣吧，现在就别打扰我休息了。出去的时候帮忙关下门，谢谢。”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他懂。所以他并不打算带着病去上班。

陆远在三秒内离开了他的病房。

在盛先生的细心照料下，卓越在两天后出院。那时候已经是周五下午了，也不必再去公司，卓越便拉上对方一起逛街，想请他吃饭，聊表谢意。

但盛世煊不愿让他破费。

“不破费，你真让我请贵的我还请不起呢。”卓越前后甩着手臂活动筋骨，“我吃了几天病号餐，嘴里都快淡出个鸟，现在特想吃肉，你就当陪我嘛。”

他气色不是很好，看着脸色苍白，有种病态美，但精神倒是很好。

盛世煊思忖片刻后妥协了。

“吃肉可以，但还是我请吧。”他说，“上回你给曾浩轩买了那么多皮肤，他妈妈给我打了一万块，让我还给你，但我怕你不收，所以也没敢直接给你转账。那今晚你就敞开肚皮吃吧。”

卓越撇撇嘴：“你这样一说我就不想吃了……我给小朋友买皮肤是一点心意，用不着这样还来还去的。”

“不行，今晚你必须跟我吃饭，”盛世煊直接拉着他的手臂往旁边的商场走，“家姐交代，如若你不愿收钱，至少要请你吃顿饭，还要发合照跟她汇报，你就帮帮忙吧。不然她去我妈那儿使坏，我就又要被催婚了。”

“没想到你还面临着这么大的压力啊，”卓越没忍住笑了，“看来我不得不陪你吃饭了。”

*

为了消耗掉姐姐给的吃饭基金，盛世煊带着卓越进了一家高档餐厅。但两个人也吃不了多少，点来点去也没花多少钱。

服务员及时出了一个好主意：“两位要不要喝点酒？”

盛世煊今天没开车，索性同意了。服务员给推荐了一瓶很好喝，也就是很贵的酒，他也没说什么直接让拿。酒来了之后他给自己倒了点，没给卓越倒。

“你病刚好，还不能喝酒。”

“让我看着你喝多不是滋味啊，”卓越马上伸手将酒瓶抢了过来，毫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半杯，“我病已经好了，喝点红酒没事的。来，热烈庆祝我出院，干杯。”

盛世煊举起酒杯，与之相碰：“那你只能喝这一杯。”

“好，”卓越笑得一脸乖巧，“我绝不贪杯。”

正所谓，男人的嘴，也是骗人的鬼。

卓越说不贪杯，却贪了很多杯。

要怪就怪这酒实在是好喝，它贵得确实很有道理。最终两人喝了快两瓶，都有些醉。盛世煊七分醉，卓越四分醉。

之所以会这样一是因为卓越酒量比较好，二是因为这两瓶酒一大半都到了盛世煊肚子里。因为他怕卓越喝多了不舒服，所以自己替他分担了许多。说实话卓越其实没喝过瘾。

趁着还没醉倒在酒桌，卓越搀着盛世煊离开餐厅。他本以为对方醉成这样没办法买单了，那他刚好结一笔账。没想到这人即使醉得站都站不稳，也还是坚持自己付钱。卓越不让他买，他还急了。

难得见他跟自己急，也挺可爱的。最终卓越拗不过他，还是让他掏了钱。之后他扶着盛世煊下楼，在电梯里的时候他就在纠结，是带着人回自己家，还是问出地址送他回他的家。还没想好呢，电梯门就开了。

外面的广场上，音乐喷泉正在进行表演。

“看……看会儿。”盛世煊含糊不清地说。

“好。”卓越带着他走到广场上，这时候已经比较晚了，广场上的人并不是很多。

音乐声飘扬在深沉的夜，那是一首舒缓又动听的歌，让人听了心里一片温柔。水声哗啦，五颜六色的灯光不停切换，炫目多彩，堪称视觉盛宴。

看了一会儿，盛世煊突然大着舌头问：“能……抱一下吗？”

“啊？”卓越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抬眼看着对方，只见这人醉态十足，眼神迷离，看起来迷人又可爱，跟他平常优雅绅士的画风完全不一样。

不过他依然很有礼貌就是了，又问了一遍：“抱……抱一下……可以吗？”

现在卓越是根本无法拒绝他的，于是马上环抱住他的腰。

盛世煊也将他圈进了怀里。

两个人四目相对，眼神交汇，恍惚间，卓越心跳有点快。

气氛实在太好了，好到有那么一瞬，他脑子里蹿出一个很大胆又很危险的想法——

他在想，如果这个人是他男朋友，他一定二话不说直接吻上去。还要把手伸进他衣服里，摸他，蹭他……

就在他脑子里跑火车时，盛世衡又带着酒气在他耳边说：“他……来了……”

“他？”卓越晕晕乎乎的，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盛世煊不自觉地将他抱紧：“姜……姜乔。”

“哦……”卓越人很晕，但心里却反应很快，他在一瞬间失落不已，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失落。

而且酒的后劲上来了，他头昏脑涨，也没脑子去思考了，就是觉得心里突然很难受。

“原来你是为了做给他看啊。”他这样说着，语气中一股酸味，酸得他自己都觉得呛。

盛世煊居然还保持着一丝理智：“抱歉……”

“抱就好了，歉就不用了。”酒精迷醉了卓越本就不灵光的大脑，他嘴角上扬，脸上是一个伤感又顽劣的笑，“既然你不想让他缠着你，那……我帮你啊。”

绚丽的喷泉旁，浓情的音乐中，他突然抬手抱住盛世煊的脖子，然后——

吻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