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凌晨一点，盛世煊睡得正香，突然被急促的铃声吵醒。

他迷迷糊糊摸到手机，拿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是卓越。

这家伙，还没睡吗？

他忍着困意接听了电话：“喂？”

“世煊……你睡了吗？”卓越的声音听起来不对。

他好像是哭了。

盛世煊瞬间清醒过来。他坐起来，掀了被子，作出要下床的准备：“没有，怎么了？你在哪里？”

“我……我在路上，”卓越一边抽泣一边说，“能不能……能不能麻烦你过来……送我回家……”

“好，”盛世煊二话不说直接下床，“你发个定位给我，我马上过去。”

三分钟后他推开了他哥的房门，把人从床上拉了起来。

“大哥，跟我出去一趟。”

他哥睡得迷迷糊糊，根本没反应。

盛世煊直接给他哥穿了鞋，把人背到了车库，然后把他哥放进了副驾驶，系好安全带，载着他出门。

外面是深沉的夜，雨水飞洒，不停地拍打车窗。

他戴着蓝牙耳机跟卓越保持通话，耐心安抚他的情绪。过了一会儿卓越担心影响他开车，说等他到了再说，然后先结束了通话。

盛世煊担心他的状况，加快速度往那边赶，中途他哥醒了过来，还以为他这么火急火燎地是要去见对象。

在得知并不是那么回事后，他哥表示很失望，并把他骂了一顿。

又不是那种关系，大半夜把人弄醒，真该挨千刀。

盛世煊笑笑：“帮朋友也行嘛。”

“噫……”他哥露出嫌弃的眼神，“我怎么就没见你对姜乔这么好？上回他在酒吧喝醉了哭着喊着让你去接，你就是不去。你还打电话给他爸，让他爸爸去接的。”

盛世煊简直有苦说不出：“那我哪敢去啊？当初你不是也劝我别去吗？”

姜乔也算是他的朋友，两家是世交，他俩高中同校，以前关系还行，后来因为姜乔突然的告白而疏远。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盛世煊一般是能避就避。

相比之下，卓越又不会引起某些麻烦，所以他是乐意帮忙的。

半个小时后，他终于在马路边找到了卓越。

那家伙根本没待在车里，而是直挺挺站在雨中，一直殷切地盼望着他。见他停了车，马上朝他跑过去。

盛世煊也顾不上撑伞，直接下了车跑向他。

他还没跑几步卓越就撞进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像个被吓坏的小孩。

盛世煊微微一愣，而后也抱了抱他，轻轻拍了拍他肩膀，温声说：“别怕，我来了。”

“快上车吧。”他揽着卓越快步走向陆远的车，拉开后面的车门，让他进去，接着自己进了驾驶室。

电话里卓越只说他哥病了，上了车盛世煊才发现陆总已经晕在了副驾驶，看起来脸色确实很不好。

盛世衡撑着伞过来看了看：“我陪你吧。”

“不用。”盛世煊说，“你明早不是要去外地吗？你赶紧把车开回去补觉吧。路上注意安全，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嗯。”盛世衡点点头，“你也一样。”

兄弟俩挥挥手告别。

哥哥走之后，盛世煊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卓越：“把湿衣服换下来吧。”

顺便问他：“这里离你家近还是离你哥家近？”

“离我家近，去我家吧。”卓越吸了吸鼻子，“麻烦你了。”

这绝对是他人生中第二崩溃的一天。最崩溃的那天是得知父母离世的那天。而现在，也好不了多少。

一个多小时前，通过交警的检测后他硬着头皮开车上路，战战兢兢开了五公里，后来他实在过于害怕，不小心把车开到了路边，吓得他再也不敢握方向盘。

之后他多次尝试都没能战胜恐惧，最后实在没办法了，这才鼓起勇气给盛世煊打电话。

他当然也知道这么晚麻烦别人很不好，于是不住地跟他致歉。

盛世煊却笑着说：“没关系的，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和预想中的一样，他还是这么的包容，这么的温柔，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的，不耐烦的，厌恶的情绪。

卓越从后视镜里看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很自然，不像是装出来的，好像他确实完全不介意自己这么麻烦他，好像他这个人完全没有脾气一样。

他倒不是莫名其妙揣测对方是不是装，这很失礼，他只是突然脑子进水似的，想了一个不该想，也不该问的问题。

他还在知道不该问的情况下，不合时宜地，甚至可以说是极为冒犯地问了出来。

“你对所有人都这么温柔吗？”

问出口之后他就后悔了，真心后悔，觉得自己妥妥是个傻逼。

并且是新品种，战斗机。

由于这个问题实在太不合时宜，也太奇怪，盛世煊很是惊诧地“啊？”了一声，眼神也有些迷茫，一向从容不迫的他甚至头一次语塞，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应答。

“还好吧……”他有些尴尬地说，“能帮得上忙的我都会帮。”

他显然不知道卓越到底想问什么，又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实际上连卓越自己都不知道。

卓越甚至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只能归咎于他是个傻逼吧。

他不会想到，人类问每一个问题都是有原因的，当这个问题问出口的，它也就产生了一定的意义。

只是这个夜晚，现在这个狼狈不堪，可怜巴巴的他也没脑子去思考那些个原因和意义。

*

一行三人到达御香园时，都已经快凌晨三点了。卓越跟保安打了招呼，这次直接把车开了进去。

到家后，卓越终于松了口气。他去开门，盛世煊帮着把他哥给背进了屋，送上了楼。

把病人放到床上后，盛世煊去给自家兄长发消息报平安，他哥给他回了电话交代事情，他便出门去接听。

卓越站在床边有些手足无措。

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自然也不会照顾病人。现在看着一动不动的人，他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

盛世煊回来时端着热水拿着药，很有经验地喂陆远服下，又帮着脱了他的外衣外裤，把人放进了被窝里，然后转头把水和药递给了卓越。

“你也吃点药预防一下，红色吃两粒，白色吃三粒。”

看着卓越吃完后他又催促他赶紧去洗个热水澡，免得着凉。

卓越浑身湿漉漉的，已经难受了很久，听了他的话就回到了自己卧室，往浴室走去。进门之前他又跑出来客气地跟人家说了句：“那……那你自便。”

“嗯，”盛世煊冲他摆摆手，“没事的，你快去吧。”

进了浴室卓越长长地吐了口气，靠着门站了三分钟他才开始洗。为了不怠慢客人，他洗得很快。然而……洗完他才发现，自己没拿睡衣。

没拿睡衣小事情，用浴巾裹着出来就好啦。

但……浴巾昨晚被他洗了晾在了外面，还没来得及收，就算收回来也是被雨淋湿的。现在浴室里只有什么都遮不住的毛巾。

没办法了，他只能打开浴室门，探出一颗湿淋淋的脑袋，又羞涩又大声地喊着：“世煊――世煊呐――你来一下！”

喊了两三声却无人应答。

卓越伸长脖子往外看，盛先生是倒水去了？还是上厕所去了？

既然没人应答就说明他不会突然过来，这么一想卓越马上光着脚冲出了浴室，打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找到睡衣套上。结果由于过于紧张，他刚冲出去就脚下一滑，猛地摔在了地上。

而后杀猪般的惨叫响彻夜空――

“啊！！！！！”

*

“越越！”

听到惨叫声盛世煊赶紧从楼下跑上来，并迅速冲向惨案现场。一口气狂奔到门口，他瞧见卓越光着身子以一个难以形容的姿势倒在地上，并极为痛苦地捂着关键部位。

盛世煊第一反应不是去扶他，而是去拉窗帘。

虽然深更半夜的大概率不会有人用望远镜偷窥卓越，但万一呢？

拉好窗帘后他连忙回到卓越身边，想去搀他，卓越却满脸痛苦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看他满头大汗，满脸涨红，盛世煊也有点慌，他紧张地问：“摔到骨头了吗？”

卓越痛得泪花打转。

他勉强摇了摇头：“应该……应该没有。”

“你忍着点，我先把你抱到床上去。”盛世煊说着扶起卓越上身，一手穿过他腋下，一手搂住他腿弯，然后把人抱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上。

卓越全程用手捂着自己的关键部位，被放下后，他忍不住咧着嘴发出“嘶”的声音。

疼啊，实在是太他妈疼了。

他膝盖和手臂都擦伤了，虽然看起来不是很严重，但也只是看起来而已，谨慎起见盛世煊还是询问要不要送他去医院。

“不用，我有药箱。”

这么晚了卓越真的不想再折腾了，他用下巴指了指自己的衣柜，有气无力地说：“麻烦你帮我拿件睡衣。”

他现在还光着，白花花的一条呈现在对方面前，虽然都是男人，但也挺不好意思的。

盛世煊转身走向他的衣柜，打开一看，里面尽是名牌，一大堆极为时尚的衣服，最low的大概就是那件绣着小猪佩奇的真丝睡袍。

他没忍住背对某人笑了笑，笑完赶紧把睡袍拿出来递给了对方，并自觉转过身，问他药箱在哪里。

“就在床头柜下面。”

卓越火速穿衣，由于动作太大，衣服下摆不小心蹭到了膝盖上的伤，害得他又没忍住痛呼出声。

估摸着他穿好了盛世煊才拿着药箱转身。

他在卓越身边蹲下，打开药箱小心翼翼地给他上药。他已经很轻了，卓越还狂叫不止：“啊！痛痛痛！轻点！你轻点……”

盛世煊被他喊得畏手畏脚：“好的好的，我轻点……”

腿上和手臂上的伤都比较好处理，完事后他用很平常的语气问：“那里没事吧？”

卓越抹了把自己额头上疼出的汗，茫然地问：“哪里？”

盛世煊不得不看目光下移，看了他睡袍最下面一颗扣子。

“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