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看得出来卓越脸色不太好，盛世煊问：“你怎么说？”

卓越把帽子摘下来，放在手边，又习惯性把自己的头发全撩到了后面：“我醒了没多久他就开始给我打电话，让我放人。我也一早让多多离开，但多多不愿意，非要留下帮我。现在我打算重组车队了，还准备让纪风参加比赛，那肯定不能放人了，放了多多的话，纪风一个人是无法参赛的。”

说到这里，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过……人家毕竟是情侣，是真正的情侣，亲过嘴，睡过觉的。他想让多多进他的队，做他的领航员，跟他同吃同住，就近照顾他，我肯定也不能一直扣着人不放。但现在是真的不行，至少要撑过八月。回头我再跟多多聊聊吧，他压力肯定也很大。”

盛世煊也不太懂他们内部的事，不好给出什么意见，就没多说什么。

没多久那三个人办完事回来了，由于他们很快要投入训练，卓越本想带他们出去玩玩进行最后的放松，没想到还没出赛车场他就接到了他哥的电话，那家伙居然让他回去工作！

卓越简直无语：“今天周六哎，你有没有搞错？”

“周六怎么了？”陆远理所应当地说，“我都能工作，你不能来？老板让你来加班你还能有意见？”

这就是普通职员的悲苦吧。

卓越忍了又忍才没讲脏话，最后也只能是认命。

于是玩乐的计划就这么泡汤了，他急忙让盛世煊送他回公司。

一个多小时后总算是到了，下车前他对盛世煊说：“不知道几点才能忙完，你不用等我，你先回家吧，之后也不用来接我了，我自己会打车回去。”

“好，那周一见。”盛世煊摸出一样东西放进了他搁在腿上的帽子里，“买水的时候送的，我不吃，给你了。”

卓越低头一看，是一盒糖。

他瞬间想到了之前的微信对话。

可他还没来得及多想，对方就催他赶紧去向老板报道。于是他只能匆匆说一句“谢谢”，然后迅速下车，向办公大楼狂奔而去。

他气喘吁吁上18楼找到万恶的陆远。对方先是劈头盖脸骂了他一顿，然后又给他安排了一堆活儿。

卓越敢怒不敢言，只能闷头做事。

没多久，外面突然炸响一道雷，卓越吓得叫了一声。

“鬼叫什么……”陆远用嫌弃的眼神瞥了他一眼，然后起身关掉了自己附近的窗户。

紧接着，暴雨就落了下来。

水柱从天际倾泻，外面一片模糊，卓越抬头看着那大雨，微微有些走神。

直到陆总敲了敲他的桌子，他才回过神来。

“烟。”

陆远朝他伸着手。

卓越下意识地去掏自己裤兜，左边口袋，什么都没有；右边口袋，摸出来一盒糖。

“没有烟，戒了。”他打开盒子倒了两颗糖在陆远手心，“给你吃这个吧。”

“你有毛病？”陆远把糖扔进了垃圾桶，转过身走向自己的办公桌，带着怒火吩咐道，“下去买烟。”

“我不，”卓越倒了两颗糖进自己嘴里，一边嚼一边说，“我不要吸二手烟。”

陆远看也不看他，直接问：“遗产还想不想要了？”

卓越马上起身下楼。

*

等买了烟回来，陆远一根接一根地抽，卓越被勾起了烟瘾，浑身不舒服。但他又不想戒烟的第一天就投降，于是只能想办法制止某人。

“抽多了会死的，”他看着被烟雾笼罩的人，劝道，“别抽了好吗，陆总？”

对于下属的热心奉劝，陆远的反应极为冷淡：“闭嘴。”

实在是太可恶了！

卓越决定不管他了，让他死了算了。反正他死了自己再也不用看谁脸色了。

但现在这人还没死，他也只能自己不情不愿地工作。

这一忙活，就忙到了天黑。

晚上八点，盛世煊发来消息，问他到家没。

卓越告诉他，自己还在陪老板加班。

盛世煊说：“那晚点要是没车了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应该不用，你早点休息吧。”卓越看了陆远一眼，对方也还在忙碌着。

他手上还有很多事没做完，就先挂了电话继续干活儿。

九点，盛世煊又发来消息，再次问他回家没。

卓越心里一暖，为了不让人家担心，他骗他说自己已经到家了。

但真实情况是，他忙到了十一点半才结束。

“我可以下班了吗，陆总？”一切都办妥后，卓越打着哈欠问。

然而无人回应。

卓越揉揉眼睛迷迷糊糊看了一眼，该死，那家伙居然睡着了！

他起身走到对面的办公桌旁，只见陆远靠在椅子上，歪着脑袋，双目紧闭，脸色看起来很差。

哼，肯定是抽烟抽多了。活该。

一想到这家伙在这儿睡得四平八稳却给了自己安排了一大堆活儿卓越就生气，他很想往这人脸上画个王八，但又没那个胆子。

算了，还是老老实实叫醒他吧。

他轻轻拍了拍肩膀：“陆总，下班了。下、班、了，陆总！”

陆远还是没反应。

卓越见他好像睡得挺沉，就稍微使劲晃了他几下，终于把人弄醒了。

“几点了？”

陆远刚醒过来，眼里一片血丝。

虽然才十一点半，但卓越直接四舍五入说：“都十二点多了，这回你必须给我加班费。”

“滚。”陆远搓了搓脸，撑着桌子起身，然后拿了车钥匙，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办公室。

卓越没有跟着他走，他得留下来打扫办公室。上回他留着没处理就被扣了工资，这次总算是长教训了。

等他收拾完下来，真的到了十二点，他还没来得及叫车就接到了陆远的电话。

“到公司前面的路口来。”陆总说完就挂了电话。

卓越感到莫名其妙，又不敢不去，只好冒着雨往那边跑。到了那地儿，他看到陆远的车停在路边。他走过去轻轻敲了敲车窗。

车窗降下来，陆远却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外面雨很大，卓越连忙打开车门坐在了驾驶座，然后抽了几张纸擦自己脸上的雨水，边擦边问：“你干嘛？”

陆远向后靠在了椅背上，捏着眉心疲惫地说：“你送我回去。”

“啊？”卓越见他这副模样也知道他是生病了，这种时候无论是身为弟弟还是身为下属，都应该赶紧把人送去医院或者送回家，但他却慌乱地摇头，“不……不行……我给你叫个代驾吧。”

他拿出手机，打算直接在自家平台下单。

陆远却突然发神经似的抢走了他的手机，丢进了扶手箱，不耐烦地说：“快点行吗？”

“我……”卓越试图拿回手机，神色很不自然，“我还有事，我给你叫个代驾。”

这回陆远直接把他手机往后扔。

“咚”的一声闷响，手机也不知道掉到了哪儿，陆远再次催促：“这里不能停车，赶紧离开。”

卓越看看外面的大雨，又看看眼前的方向盘，感觉自己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那什么……”他极为焦虑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说了句很让人震惊的话，“我现在没办法开车。”

*

“开。”

陆远像是没听到，有气无力地说：“快点，别磨蹭了。”

“你是没有听到吗？我说，我现在没办法开车。”卓越深吸一口气，努力缓和自己的情绪。

他浑身都湿透了，头发还在不停地滴水。那些雨水滑过他的眉眼，顺着脸颊流到了他下巴，让他看起来像哭了一样。

实际上他并没有哭，虽然无法开车对一个赛车手来说是一件很难接受也很难启齿的事，但现在并不是流泪的时候。他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也尽量组织语言把话说清。

“我车祸后就没办法开车了。我不敢开，我怕自己再次害死别人，医生说是后遗症……最近我上下班都是让世煊接送我的。总之，我现在没法开车。”

他看向车后座，想去找自己的手机：“你等下，我让世煊过来送你回去。”

“这么晚了麻烦别人做什么？”陆远显得极为烦躁，他揉了揉太阳穴，压低声音说，“我叫你开你就开。”

“你聋了吗？！”卓越猛地拍了一下方向盘，拔高了声音，“我说了我开不了车！我！开！不！了！开不了！你听见了吗？”

陆远也火了：“你是赛车手，那么牛逼，怎么可能开不了车！”

他使劲推了对方一把：“给我开。”

卓越实在受不了了，转身想下车，陆远却抢在他前面把车门锁了。

卓越回头崩溃大吼：“你想死吗？！”

吼完他眼泪就下来了。

这么多天了，这件事他没有跟任何人说，他不知道跟谁说好，队友那边，自然是得在他们面前保持阳光向上的好形象，陆远这边，说了也不会得到同情。

况且，他也不想被人同情，尤其是这个人。

陆远对他，应该只有恨才是。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他最不愿意在谁面前哭，那一定是陆远。可现在，他在对方面前哭得一塌糊涂。

“不是我不愿意送你回去，”他低着头一边哭一边说，“我……我是真的有心理阴影，我不敢开……你放过我吧。对不起……我真的不行，你别为难我了。我叫……叫人送你回去。”

然而陆远跟没听见似的，还是那句话：“开。”

为什么要这样逼我？

卓越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转过头去，脑袋用力地在窗户玻璃上撞击。还没撞几下突然听到有人在外面敲车窗。

车窗降下――果然，是交警。

“这里不能停车。”

“对不起！”卓越马上握住了方向盘，“抱歉，我哥生病了，刚刚在伺候他吃药，我们马上走。”

他看着交警，吸了吸鼻子，努力忍住眼泪。

但，眼泪这种东西，不是那么好忍的啊。

交警看他满脸是泪，又感觉车里气氛怪怪的，于是掏出了酒精含量探测器。

“你好，麻烦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