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晚饭

他今天什么也没有做，基本上就是在任决明家躺了一天。如果就这样两手空空回家的话，他都不敢想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哪怕只是想一想会遭受到的一切，夏三七的身上的那些伤都在隐隐作痛。然后不由得颤抖。

虽然这种要求提得非常无厘头。人家肯收留你并且照顾半天，就已经是非常具有人道主义精神了。

自己这种要求是不是太得寸进尺了？夏三七茫然地想着。

估计是因为夏三七这突如其来的过激反应震到了任决明。他眨了眨眼睛，半晌都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一个平时总是一副我不在意任何事情态度的人，突然之间会有这样堪称过激般的反应？

“抱歉，你当我……”没说二字来不及出口，就被反应慢了半拍的任决明给截断了。

“成啊，随便你。正好我外公外婆出门去了，我家里这两天估计都没人。你陪我搭个伴也行，我一个人睡觉怕鬼。”

反应过来的任决明觉得，这或许会是一个了解夏三七的好机会，这必然不能错过。

而且就夏三七对于回家这样的说法如此抗拒，莫不成这问题是出自于家庭？

夏三七：“……”

还真的会有人把怕鬼这件事情挂在嘴边，并且丝毫不觉得有损面子，就这么大方地说出来吗？

“你睡了一下午就不饿吗？我为了照顾你可是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任决明坐回沙发上，拿起桌子上的手机低头开始滑，视线至始至终都没看过茶几上那叠红票子：“我都快要饿死了。”

可能是因为睡得太久的原因，夏三七的确没怎么觉得饿。加上他平时一天就吃两餐，早就习惯了挨饿的滋味。

不过为了附和任决明的话，他还是点了点头：“有点。”

“那我叫个外卖吧，不想出门了。你想吃什么？”任决明低头划着手机屏幕里的外卖APP，抱怨道：“我真是晕菜了，你们这儿就没不辣的东西吃吗？微辣抵得上我那儿的特辣。”

“点外卖？为什么要点外卖？配送费都是五块起步。”夏三七没有对上任决明抱怨的辣味频道，而是在意起了外卖本身这个话题。

夏三七从来没有点过外卖，让他把五块钱浪费到配送费这一块儿上面。简直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

“五块钱还行吧，吃啥嘛推荐一下。”任决明也没和夏三七对上频道，对于他而言，五块那都不能算是钱。

要不是顾虑到说话的对象是夏三七，他还真不会这么客气的说一句还行吧，而是更加直白点。

夏三七：“……”

尽管他的还行吧也没能让夏三七所理解。毕竟他们两个人的价值观本身就不在一个层面上，会出现误差也很正常。

“别叫外卖了吧，你想吃什么？我……可以给你做。”夏三七一本正经地说道。

“哟？”任决明闻言立即放下了手机，一脸惊讶：“你还会做饭呢？那岂不是美滋滋――我什么都能吃，只要不是辣到我流泪流鼻涕的那种都成。不过让你一个病号来给我做饭，影响不太好吧？”

“你不吃我还要吃。”夏三七垂头看着他，说道：“外卖……不干净。”

“你这说法儿和我家里二老有得一拼啊。”任决明把手机往沙发上随便一丢，然后立即站了起来：“那走吧，去厨房看看。冰箱里应该有东西，没有的话再另说。”

任决明弯腰打开比他矮了一截的冰箱，快速扫视里面的存货：“有菜有肉，有只肉鸡还在冻着呢。我外婆前两天说要给我炖了补身体，怕我学习太辛苦。”

“没看出来你哪里太辛苦。”夏三七怼了他一句，然后伸手将他推到了一边。垂眸看着里面的东西，估摸着自己能做个什么：“那你想吃这个吗现在？”

“咋的？你还会炖鸡汤呢？”

“你就说你想不想吧，哪来那么多废话。”

任决明手肘撑着厨台，认真地看着夏三七：“你知道吗？敢这么凶我的，基本上都被我打得叫爸爸了。行，就吃这个，我倒是想看你能做出点什么东西来。”

“我难道没有被你打过吗？”得到任决明的回答和准允后，夏三七才把冰箱里的食材拿了出来。

“有，可是你还没有叫爸爸。”任决明说着突然笑了一下，眼里全是些坏水儿：“要不叫……”

“滚出去，别挡路。”夏三七平静道。

“啧，这可是我家厨房。我得看着你，万一你把我家厨房炸了怎么办？”任决明看着他开始熟稔地处理食材。

“你是怕我偷你家东西吧。”夏三七把一口锅从橱柜里拿出来，用清水清洗了一遍后接满，架在煤气灶上等待水煮沸。

“我可没这么说啊。”任决明往边上闪了闪，干脆就站到了门口倚着门框，给夏三七腾位儿。

“我听到你心里是这么想的。”夏三七蹲回冰箱前，翻找里面用来炖鸡汤的佐料。

他外婆备了当归、枸杞、红枣以及山药。都是炖鸡汤的最好佐料。夏三七将这些东西都拿了出来，红枣和枸杞泡水，山药和肉鸡切成块儿。

任决明有些心虚的冷哼了一声，然后直接扭头走回客厅里去了。

处理好这些材料后，夏三七靠在案台上等待那锅水煮沸。他想起很小的时候，那会儿他还在乡下，也和外公外婆一块儿住。

外公外婆对他是很好的，虽然日子过得清贫，却到处都是农村娃儿能找到的快乐。

逢年过节时，外婆就会抓一只家养的老母鸡来炖鸡汤。夏三七最喜欢喝外婆炖的鸡汤，所以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跟在外婆身后，像一条小尾巴。进出厨房，期待地看着外婆的手艺。

如今他做饭的很多手艺，其实都是从外婆那儿耳濡目染学来的。

外公三年前过世了，外婆不久也跟着走了。那以后，夏三七就再也没法儿喝到外婆给他煮的鸡汤了。

正出着神，煤气灶上的锅盖小口里散出浓厚的水蒸气。夏三七立刻将锅盖打开，然后把在边上鸡肉块都放进了沸水里面。

他要先过一遍水，外婆说这样可以祛除鸡身上的生腥味，也能让之后煮出来的鸡汤变得清亮鲜香。

过完这遍水后，夏三七立即将鸡肉取出，放进一旁备好的凉水里冷静。再将这锅水倒了，重接一锅凉水。

然后把冷静好的鸡肉放进这一锅接好的凉水里，倒上料酒放入山药等佐料。开大火炖十分钟，然后转成小火炖一个多小时或往上。

其实炖鸡汤的难度并不大，只是时间长一点，需要控制火候外加看着。

鸡汤炖上以后，夏三七便开始淘米煮饭，并做了一个蒜蓉生菜，都不是多难的东西。

再复杂一点的夏三七也不会做了，像是那种做甜点蛋糕类的，他就完全没做过。他只会做些家常菜。

夏三七忙着洗生菜的时候，任决明拿着他那个土掉渣的老手机走到厨房门口，还响着土到掉渣的叮铃声音。

“你电话响。”

夏三七转过头，甩干了手里的水立即走上去接过自己的手机。湿润的手指大概是让屏幕有些灵敏不足，任决明看着他艰难地划了好几下屏幕才把“夏江鸿”的电话接了起来。

接了电话后，夏三七抬头看了眼任决明，然后拿着手机走到了另一边。任决明翻了个白眼心说谁想听你接电话了，转身又回到了客厅里。

“大哥？今天不工作吗？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

“我前几天给你邮了一张银行卡，开学也半个多月了，估计处处都是要用钱。前两天太忙了一直忘了跟你说，现在才有空给你打电话。应该也就这两天会送到家。”

“……谢谢哥。”夏三七忍住了想要流泪的冲动。哪怕受了那么多委屈，可是在他哥这儿，他能体会到的亲情仍是存在的。

当初辍学去打工的本应该是他，而不是他马上就要上大学的哥。

可他哥态度强硬，不论如何都不希望当时尚未成年的夏三七过早的接触社会。

“你和我说什么谢呢？最近过得怎么样？学习压力大吗？一定要注意身体。还有……继父他。”电话里的男声顿了顿，犹豫着问道：“他还会找你麻烦吗？”

“没……没有。”夏三七急忙道：“没事的哥，我现在过得很好。我会努力的，不……”

夏三七想说不辜负你的期望，可是转念一想，如今这副人模鬼样的状态。又哪里能负担起大哥的期望呢？

他真的太废物了。如果大哥知道他偷别人的东西……会不会对他很失望？

喉咙一紧，夏三七略微生硬地转开了话题：“你呢？过得怎么样？工作是不是特别辛苦？”

“也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工作嘛，大家都是一样的。吃晚饭了吗？”

“现在正准备吃，哥你呢？”

“我晚点再吃。你要多吃一点，瞧你瘦得跟竹竿似的。要是钱不够用你再跟哥说，有了那张银行卡，我以后就直接把钱汇到卡里面。你就能直接去取出来了，这样也方便不少。”

“我花不了多少钱的。”夏三七说着，脸上难得都是温和的笑意。

“你多吃点花得就多了，行了，你快点去吃饭吧。晚上还要上课呢吧？”

“嗯，哥再见。”

挂了电话后，夏三七怀着愉悦的心情回到厨房，把菜洗好后开始做蒜蓉。他也不急着现在就把菜做出来，等鸡汤熬好了再做也不迟。

夏三七回到客厅，看见任决明拿着一本书窝在沙发里看，听见脚步的声响便放下手里的书，抬头看了过来。

“做好了吗？”任决明动动鼻尖，老实说他已经闻到那股似有若无的香味了。

“再等半个小时吧。”夏三七找个位置坐了下来，靠着柔软的沙发，身上的骨头都作妖似地酸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