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雨中的楼总

温子铭现在正站在厕所的门后头，在原地踌躇半天也没有伸手把门拉开，嘴抿了抿，从裤兜里摸出别人给他的烟点燃，装模作样地咬在嘴边。

他没有烟瘾，所以在上班的时候更不可能躲在厕所里抽烟，而现在保持这个状态，纯粹是因为他根本没办法从厕所里出去，只能这样缓解自己的尴尬。

尴尬的当然不是厕所门坏了，而是楼氏偌大一个跨国集团，为什么就不能注重一下隔音效果，还有男女厕所为什么一定要共用一个洗手池呢？

门外面，两个女人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温子铭的耳朵里，恨不得直钻入他脑子里――她们正在议论自己。

在洗手间非议上司，而上司又正好从厕所走出来，天知道那是怎样尴尬的场面，温子铭自己倒还好，这两个女孩子得多难堪，更逞论听那声音还有一个似乎是自己手下的。

仔细想想，要是换作楼轩在这里的话，一定会走出去，再用一种温和而不失礼貌的办法解决这件事情，既不让女孩子难堪，也不会让自己难受。

无声地一叹，温子铭只能将厕所门稍稍拉开一点缝隙，悄悄地看着外面的两个女人倒底什么时候离开，可瞧她们从包里掏出化妆品的动作，让温子铭心中陡然生出一丝不妙的感觉。

“诶，半夏啊，你觉得温经理这个人怎么样？”正对着镜子勾着眼线的女人随口说道。

“灿灿，温经理可是你的顶头上司，”半夏擦着口红，不赞同地说着，“现在还在公司里。”

“午休时间啦，没几个人会在这里的，”她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转过身子，那张面孔映入温子铭的眼里，果然是他部门新进来的大学生，好像叫做王灿灿。

半夏提醒道：“别说了，万一温经理也在这里呢？小心把你这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丢了。”

“哈哈，半夏你说什么呢，这怎么可能，温经理早就出去吃饭了吧，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一时之间，厕所门后的温子铭也有些无语，这世界上还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而门外的半夏也不知道怎么劝了，只能继续听着王灿灿说话。

“半夏你就是当楼总秘书太久了，谨慎得过了头。而且啊，你别看温经理一表人才的模样，其实性子软得很，说句难听的，还挺好欺负的。”

“嗯……”半夏有气无力地敷衍一声，“你好了没，快点走吧。”

“别啊，”王灿灿拉了拉半夏的手，“你等等我，我妆还没补完呢，听说楼总也要去公司食堂吃饭？”

半夏也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提到了楼轩，只能皱皱眉，回答：“今儿没有，好像有什么要紧事，老早就离开了。”

“啊，那真是太可惜了。”王灿灿咂咂舌，拿口红抹完后开始最后的总结陈词，“楼总那个人啊，待我们这些下属那是真的温和，除了工作之外过于严苛，还是非常不错的，家里更是有钱。”

对着镜子看了看，王灿灿最后道：“总的来说，还是楼总更胜一筹，而且温经理啊，不知道是不是身体问题，我老觉得他病怏怏的。”

“……你别乱来，”半夏大约明白了什么，不爽地说，“我是不会帮你的。”

“好好好，我知道的。”王灿灿笑着，伸手揽住半夏的胳膊，腆着笑脸半哄着她走出了洗手间。

温子铭确认两个人离开后，半垂着眼掐灭手中的烟，准确无误地丢进垃圾桶，拉开厕所门走到洗手台前。

温热的水流冲在掌心上，温子铭下意识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俊秀却带着苍白的脸，眉宇间带着一丝病色，看上去的确不怎么讨喜。

至于楼轩，温子铭从来没想过自己可以和他相比，这倒挺不可思议的，毕竟四年前从南大毕业后，就再也没听过了。

呼出一口气，温子铭摇了摇头，把脑海里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消除掉，这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眼前的场景恍惚一阵，温子铭伸手扶住办公桌，一只手按着太阳穴，泄气一般地坐在办公椅上。

最近正在慢慢步入秋天，天气逐渐变冷，温子铭本就身体差，特别是季节交替的时刻，都是他特别容易生病的时候。

强打起精神，温子铭将手头最后的工作处理后，保证没有后顾之忧，便准备给楼轩请个假，下午就还是在家里休息好了，身体再撑下去大约就真的要病了。

电话刚一接通，温子铭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便迅速被楼轩打断。

“我现在有急事，很抱歉，请联系我的秘书半夏，我之后解决完就会处理。”

撂下一句话后，电话就又被挂断了，听那语气好像急得连联系人都没有看。

温子铭愣了愣，只得摇头叹气，抄上自己外套披在身上，拿起公文包走出办公室，迎面就碰上了提着盒饭上来的半夏。

“啊，温经理，您还在公司。”半夏抬头似乎有些震惊，大约是联想到了洗手间时候的事情，她面上多了几分不安。

“马上就要走了，”温子铭扬了扬手上的东西，“刚刚我给楼总请假，但他有要紧事情，让我告诉你就可以了。”

“好的。”半夏连忙点点头，追问道，“只是今天下午吗？我回去登记一下。”

“恩，就今天下午。那你快去吃饭吧，秘书的工作繁杂得很，别把身体累坏了。”温子铭笑着对她嘱咐一句，抬脚正要出去。

身后的半夏忽然说道：“温经理，今天中午您去过洗手间吗？我落了一只口红在那里，不知道您看到没有。”

温子铭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不过是旁敲侧击询问他是否听到了她们之间的对话罢了。

那时候本就没有出来的温子铭，也没打算都在这时候了才来秋后算账，只是微微摇头，道：“很抱歉，我并没有看到你的口红，下次记得小心一点吧。”

一听这话，半夏呼吸一滞，呆愣地看着温子铭离开的背影。

她一直是一个聪明人，温经理这话她再明白不过了，他去过洗手间，也听到了她们的对话，但不与计较，只是提醒以后说话小心一些。

轻咬着下唇，半夏眼神复杂地看着王灿灿和温子铭擦肩而过，只得在心底微叹。

这个……傻子啊。

那头温子铭才刚走出公司，就被倾盆大雨惊到了，差点被淋成落汤鸡的他赶忙打了一辆的士，回了自己的单身公寓。

匆匆换下湿了的衣服，温子铭冲了个热水澡后才穿着睡袍，擦着头发走出来。

烧开热水泡了一杯速溶咖啡后，他拉过一把躺椅放在窗边，扯过一张薄毯盖在身上，捧着一本金融方面的书细细看了起来。

窗外的雨声和风声混杂着，寒风顺着走窗户吹进来，顺着睡袍钻进去，冷得温子铭打了一个激灵，才堪堪想起来自己忘记关窗户了。

他放下书本站起身，一边瞄了眼楼下，一边伸手把窗户拉好再扣上锁，可顿时他上锁的手僵住了，就连眼神都凝固了一般，呆愣地看着楼下。

讲道理，哪怕这时候在自己楼下出现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女鬼，都比不得现在让他惊慌。

――一辆SUV正停在雨中，一个男人正站在SUV的引擎盖前头，他没有打伞，浑身都被大雨淋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仰起头和温子铭的视线相撞。

“……”温子铭的呼吸一滞，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迟疑着说，“楼，楼轩？这怎么可能。”

他下意识向前一步，微眯起双眼，隔着甚远的距离，以及模糊视线的雨水，总归无法自己欺骗自己了。

那眼熟的SUV，以及楼轩那绝对不路人化的长相，还真没有认错的可能性。

在雨中，雨水顺着楼轩的五官轮廓流下去，英气俊朗的面庞，还有眉宇间习惯性带着的一丝笑意，让他整个面孔看上去都带着如沐春风的温和。

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楼轩只是面无表情地仰起头，一双总是溢满笑意的眼睛只有森冷的寒意，几乎能冰冻温子铭的骨髓一般，凉到了心底。

他不是无意的，温子铭可以很清楚地分辨出这一点，因为直到现在，楼轩至少已经盯了他两分钟以上了――不，或许在他关窗户之前，楼轩就已经在那里了。

温子铭一想到这里，心中生出了一股子毛骨悚然的寒意，但雨声突然在这时候再一次大了起来。

犹豫一下后，温子铭紧了紧身上的睡袍，伸手拿起放在门口的雨伞，小跑着冲下楼去，可当他来到楼下后，只剩下一块还没有完全被雨打湿的空地，证明楼轩曾来过这里。

“倒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楼轩为什么会在这里？”温子铭低头看着手上的雨伞，看他淋成那样，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感冒。

但人走也走了，温子铭也不再多想，拿着没送出去的雨伞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