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落魄

五日后清晨，太学放榜。

沈静秋特意起了大早，心里惴惴不安，总觉得有不好的事发生。

每年冬季，太学都开放预选试，招两百人进入太学学习。进入者食宿全包，最多可在其中学习三年。

朝廷举行的会试是三年一次。明年恰好是三年之期。

沈静秋考预选试，仅仅是因为，他没钱活到会试举行的时候了。

本想孤注一掷，买下考题分析搏一把，奈何这投机取巧的行动简直像遭了天打雷劈一样不顺利。

两百人的红榜，分布在四个区域，沈静秋从一看到四，又从四看到一，很不甘心地再看一次。

很好，陆佑谦那个孙子，成功的坑死了他。

而沈静秋不知道的是，这次预选试的结果，还真不是陆佑谦决定的。

意料之中的雷同卷很多，但也不代表考生没有表达自己的想法。陆佑谦和赵小狸粗粗把卷子筛了一遍，拣出了其中较为优秀的五百来份给了太学的先生们，进行二次筛选。

只是，这其中有没有沈静秋的，陆佑谦压根没在意。

他早就忘了有沈静秋这么个人。

叹了口气，沈静秋失魂落魄地往回走。身上的钱所剩无几，客栈怕是住不下去了，近来生意红火，房间本就吃紧，老板明里暗里说好几回让他要么搬走，要么加钱。

流年不利。

沈静秋想了想，没有回客栈，去了时常贴招工告示的闹市口。

看了许久也没有自己能做的，正准备悻悻离开。迎面疾步走来一个富态的老者，往墙上贴了一张纸。

招募灯笼画师，按只结钱，一只灯笼五十文。东西巷二十三号，吴记灯笼铺。

沈静秋眼前一亮！

“老板，你看我怎么样？”赶紧拦住老者的去路，沈静秋毛遂自荐。

老吴打量着沈静秋几眼，书生模样，手指细长，是个拿笔的，索性拉着就走，“合不合适你给我画一只就知道了。”

今年吴记灯笼铺接到了一笔大单子，买家定了一百只最高规格的人物图花灯，说是为上元节准备的。灯笼样式倒是不难，难就难在图上。

全部都是画才子佳人，还得盛装华服，画两人在花前月下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理想，实打实的的精细活，连人物的表情都要求颇高。整整五十张图样，每张图又只画两只灯笼。送来的时候，老吴差点没背过气去，难度实在太高。

可有银子不赚是傻蛋，对方开价五两一只，要知道普通的花灯才卖二十文。这么好的活儿上哪去找。

兴许是这天不让老吴赚这笔银子，店里最熟手的画师因为雪天路滑，把手摔折了。

无奈之下，老吴决定出来碰碰运气，最近城里书生多，价钱开高一些说不定能招到一两个。

沈静秋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这个老天赐的大好机会，他可不能错过了。

拿起图样的那一刻，沈静秋才知道。

钱岂是这么好赚的？

买家给的与其说是图样，不如说是灯笼的放大版本，他们要做的只是把一张大图缩小画在一只灯笼上罢了。

也就是临摹。可就算临摹难度也极高，有这些画功精湛的图样珠玉在前，临摹者的水准要是太次，买家肯定不认。

沈静秋实话实说：“这样的图，我一天最多只能画一张。”

“一天有一张就算不错了，你要是真能画，直接住过来画，我管你吃住，上元节前一定要交货。”

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沈静秋道：“这种灯，有何用处？”

"不清楚，对方也没说。左右不过一个灯笼，怎生要求如此高。“

这些灯笼，究竟有何用处？沈静秋不禁好奇起来。

陆府，陆之言的书房。

华阳公主仔细看着手中的纸条：壬戌、壬子、丙寅、辛卯。

这八字她如何不识得，震惊之下连手都不禁颤抖，“这是……找到了？”

“嗯，耗费了些功夫，不过派人快马加鞭赶去核实之后，确实是。“

“那还等什么，我这就吩咐下去，择吉日将人迎娶过门。“

天知道，她为这件事忧心了有多久。没找到时，她便日日觉得头顶上悬着一把剑，时时刻刻准备着要夺了她的命。

“等等……”

陆之言思索着，该怎么跟自家夫人解释，这八字的由来，纯粹是个意外。

太学的那些个考生，其实没几个记住了自己的生辰八字，写了的更没几个。

可偏偏，写了的那些人中，居然真就出现了一个。这该是有多巧合，连陆之言自己都不敢相信，连夜让人启程去这学生的家乡查探。

命定之人，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出现了。

华阳公主性子本就强势，如今事关生死，更是急不可耐，语气也跟着不善起来：“还有什么好等的，凭陆家的家世、我华阳公主的地位，对方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就算是许了人家，我来安排，取消了便是！这姑娘、必、须、进我家门！”

“可，这……不是个姑娘啊！”陆之言有苦说不出，当初到底是怎么迷了心窍，把算盘打到了男子身上，如今人真出现了，他又不禁犹豫了。

“陆之言，你别吞吞吐吐的，有话一次说完！”

“这八字，是今年参加太学预选试的一位学生的。”

“什么！你说……这是个男人的八字。”

“正是。”

“陆之言你……”华阳颤抖的手快要把纸给攥破了，喃喃道，”男人……是男人……居然……是个男人……“

“我们再找找吧。”陆之言叹气，强迫一个男子嫁来给陆佑谦做妻，实在是……有违天和。

“找什么找！明摆着个人在这里，我们要的是他的命格，其他的日后再说。大不了我请皇帝哥哥给他爵位、封地，好生供养着他，直到我儿渡过此劫为止。”

“华阳，你的想法太损人利己了。”

“那又能怎样，谦儿都快要死了，清玄道长怎么说的你忘了？“

血光冲天，毁身之大难。避无可避，需寻一八字相合之人结琴瑟之好，携手方可渡过。

陆之言最后还是妥协了，“罢了，听你的，着人去请吧。”

“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沈静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