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宁采臣走喽

当天夜里，聂小倩才出现在他们面前。

她已经虚弱地几乎保持不住人形，半透明地浮在半空中，一张脸惨白惨白的。

这副吓人的鬼样子就有点儿让江楠接受无能了。

哆嗦着腿，江楠将头埋在王景战怀里，竖着耳朵听聂小倩说话。

“多谢毛驴公子将我的尸骨带出来，还请来黑山老妖杀了树妖姥姥，帮我手刃仇人。小倩感激不尽，愿意下辈子当牛做马地伺候您。”说着说着，聂小倩不禁泪如雨下，又跪了下来。

“嗯昂！”

【别啊，我自己当了几天驴就已经感觉很痛苦啦，你还是不要投胎做牛马了。】

转头瞧见聂小倩跪在地上，江楠也顾不上害怕了，连忙跳过去想扶她。奈何没有手，对方也听不懂自己说话，只好把储物袋里的尸骨放出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啊昂”

【别跪啦，快去找出你的尸骨吧。】

自从知道小毛驴原本是人后，王景战就格外关注他的一言一行，见他这番举动，帮他向聂小倩翻译道:“小毛驴是想叫你别跪了，去里头找到自己的尸骨吧。”

经过两天的修养，宁采臣已经大致康复，站在一旁连忙点头，“就是啊，快点找出你的尸骨吧，我一定帮你送回家乡。”

聂小倩止住抽噎，在尸骨堆里翻找出自己的尸骨，只剩下一节手指骨了，其他的却不知所踪。

“只有这一块吗？”宁采臣用手帕包着接下尸骨，有些惊讶。

聂小倩点点头，“是的，只有这一块了。当时我被歹人所害，死相十分凄惨，幸好有兰若寺以前的僧人帮我收尸，只不过过去了这么久，恐怕只能剩下这点儿了。”

江楠十分庆幸自己当时把尸骨全装走了，要是随便拿一个，估计肯定不会挑中这么小的骨头！

只是担心就这么一小块骨头，会不会没有用啊。

王景战将他的疑惑问了出来，“只有一块骨头，能用吗？”

“公子们不必担心，有用的。”聂小倩的身影淡地几乎透明，甚至可以直接看到她身后的东西，晃了晃身体，聂小倩行了一礼，“还要劳烦宁公子送我回家，我身体虚弱，先休息一下……”

话还没说完，聂小倩已经支撑不住身形，直接附身到小指骨上。

小指骨动了几下，从里面传来聂小倩的声音，“实在抱歉，真是失礼了。我耗尽法力，已经无法再支撑人行了。”

王景战开口道:“无碍，小倩姑娘请安心休息吧。”

“就是，你好好休息，过几天就能到家了。”宁采臣点头附和，将小指骨小心地收好。

江楠瞧着剩下的尸骨，有些头疼，还剩这么多，该怎么处理呢？

王景战习惯性地拍拍他的脑袋，笑道:“不用担心，我会让他们入土为安的。你好心带他们出来，他们一定会感激你的。”

似乎是为了印证王景战的话。

尸骨们纷纷晃动几下，发出“砰砰”的脆响，好像在诉说对江楠和王景战的感激。

王景战连夜挖了深坑，将尸骨掩埋。又为他们做了一个无名的木头墓碑，在墓前拜了三拜。

“树妖姥姥已死，不论你们有没有受她驱使做过恶事，都请入土为安，投胎去吧，你们自由了。”

说完，王景战转身离去。

在他看不见的身后，墓中飞起道道隐形的功德金光。一部分注入他的体内，另一部分注入江楠体内。

正趴在小毛毯上睡觉的江楠只觉得浑身暖融融的，舒服地踢踢小蹄子，咂咂嘴，翻身睡得更香甜了。

宁采臣又和他们一起走了几天路，最后在邳郡依依不舍地告别。

“小毛驴，这是我给你采的甜浆果，你收好，慢慢吃。”宁采臣抱了一大包浆果放在江楠面前。

“嗯昂”

【谢谢小弟，你大哥我不会忘记你的！小倩这么温柔漂亮，你可要好好争取一下啊。】

江楠高兴地将甜浆果收进储物袋。

宁采臣转头向王景战说道:“恩公，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只恨我才疏学浅，至今没有写出一首能媲美你那首诗的好诗，实在是惭愧！”

宁采臣拿出自己的小本子，上面写了满满一本字。这些都是他这几天绞尽脑汁做的诗，但始终不如意。将它递给王景战，有些不好意思地继续开口。

“我知道我学问不好，但依然想和恩公交朋友，请不要嫌弃我，收下我的习作吧。”

王景战双手接过小本子，郑重道:“我一定会将它好好珍藏！”

又转身从书箧里拿出一本自己平时用的本子，上面写了不少他做的诗，将它递给宁采臣。

“宁兄，这是我的习作，也请你不要嫌弃，收下吧。”

“不嫌弃不嫌弃！”

宁采臣如获珍宝，将诗集紧紧抱在怀里。笑得十分开心，眼眶含泪地摇手向王景战和小毛驴告别，带着聂小倩的尸骨，独自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说实话，江楠还是有点羡慕宁采臣能回家的，他也好想回家啊。

好想躺在家里的大床上，好想吃到小碧做的糕点，好想抱抱这辈子的老爹老娘啊。

但无论江楠如何想回家，他现在都必须跟着王景战。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变回人类。

想起老道士叫他做好事，江楠觉得这次解救聂小倩也是有他一份功劳的，那他一定有一点变好了吧！

真期待变好以后的反应，会不会直接变回人类呢？

怀揣着希望，江楠的步伐也轻快了不少。

瞧着小毛驴开心的模样，王景战原本那颗因为接近下一个城镇而变得伤感的心也略微有些轻松。

但这并不能持续多久，因为姐姐的墓地……就快到了。

江楠站在一座坟墓前，看着王景战神情悲痛地烧纸。

“这是我的姐姐，她从小就待我很好，有什么好吃的都让给我吃，是最关心我学得好不好，吃得饱不饱，睡得香不香的人。只是那年闹饥荒，她为了能让我和娘吃饱饭，让我继续读书，就嫁给了李员外当小妾，却没料想还不到一年，她就死了……”

说到伤心处，王景战眼角落下一滴眼泪。

他本来就生得十分貌美，是充满雄性荷尔蒙的美丽，俊美却不显得女气。这样一副美人垂泪的模样让任何一个人都抗拒不了，包括江楠。

江楠走上前，用脑袋蹭蹭王景战的脖子，张开前蹄抱住他，给了他一个温暖的拥抱。

王景战反手抱住小毛驴，将脸埋在他毛绒绒的毛发里。

“她死的时候，腹中还怀有一个五个月大的孩子，听说她是小产而亡的。”王景战的声音闷闷的，“我那时刚进麓山书院读书，甚至没来得及赶回来看她最后一眼……”

江楠感觉到自己的脖子湿湿的，明白王景战心里难受，轻轻用小蹄子拍着他的背部。

“所以我今年上京赶考一定要绕路过来看看她，告诉她，弟弟学得很好，一定会拿一个好名次。”

“嗯昂嗯昂”

【会的会的，你文采那么好，连老道士都想求你做诗，你一定能不辜负你姐姐的期待，考出个好成绩，金榜题名的！】

江楠陪着王景战在墓地前坐了一下午，直到天黑才离开。

“真是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王景战此时说话的声音还带着一点点泣音。

“啊嗯昂昂”

【没事儿，咱俩这交情，不用在意被我看到出糗啦。再说了，我懂得，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我也为你姐姐感到惋惜，唉，红颜薄命啊。你也不要太难过，像你姐姐这么好的人，下辈子一定会福气满满的！】

虽然王景战听不懂小毛驴在说什么，但他能体会到小毛驴的安慰。

“嗯昂”

【今天咱们在哪儿休息啊？我好饿，咱们赶紧找个歇脚的地方吃东西吧。】

听到小毛驴咂嘴的声音，王景战知道是他饿了，安慰道:“咱们今晚去那个员外家里住，很快就到了，再坚持一会儿，就能吃晚饭了。”

“嗯昂昂？”

【要去你姐夫那儿？为啥，你姐姐不是死在那儿吗？】

听出小毛驴的疑惑，王景战柔声解释，“有些姐姐的遗物还留在那儿，我上次太过伤心，走得太匆忙，忘了取回，这次要将它们都带走。”

“嗯昂～”

【原来如此。这次有我陪着你，你就不要太忧伤啦。放心吧，我会用储物袋帮你装东西的！】

李员外家很富裕，当然，比起江楠家里还是差了一丢丢。

王景战牵着小毛驴走进李员外家中，难得冰冷着一张脸，毫无客套和笑意地开口:“李员外，麻烦让我借宿一晚，我明天就会带着姐姐的遗物离开。”

李员外三十多岁的模样，皮肤微黑，中等个子，体格健壮，看起来是个练家子。

“哈哈，贤弟远道而来，不如多住两天？小謦生前一直想叫你来小住几天，你这次路途奔波，舟车劳顿，就在这儿好好休息，等养好精神再回去探望岳母大人吧。”李员外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回头邀请王景战多住几天。

“到了，这儿是我小时候读书的院子，非常适合贤弟住。我平时都有派人来打扫清洁，十分干净的。”

李员外将他们领到一个小院子，看起来确实环境清幽，很适合读书休憩。

“多谢李员外，我想先去看看我姐姐的遗物。请问我姐姐的遗物还在她的院子里吗？”

王景战摇摇头，反常地语气强硬。

“哎呀，不着急不着急，你先进去休息。一定饿了吧，我去叫厨子给你做点吃的送过来。”李员外边说边跑，一会儿就不见了身影。

怕王景战情绪不好，江楠连忙咬着王景战的衣袖，拉他进院子。

“嗯昂”

【别纠结啦，先吃饭吧。待会儿我陪你偷偷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