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寒天风浪与云平(二)
颜子慕顿时明白了,感情这信鸽是戚长临的?!
也难怪他不悦,换做谁辛辛苦苦养的信鸽被当成白肉吃了,心里都不会好受。
颜子慕觉得自己很是能明白这种感觉,就像现世里熬了好几个晚上肝活动才兑换到的限量版SSR,被人手一抖分解了那样。
想到此,颜子慕赶紧向戚长临解释了事情经过,并且端出某宝客服的十二分诚恳,深刻表达自己的歉意。
被他浮夸的表情和语气逗着,戚长临目光就怎么也冷冽不起来了,换上了一层完完全全的柔和。
颜子慕趁机,十分狗腿地拿起火堆上已经烤好的一串里脊,给戚长临递去,“尝尝看,好吃吗?”
孜然香气扑鼻而来,戚长临见状微愣,一时未接。
颜子慕这才想起眼前人平日里是个有洁癖的,连院子都需要十数个小厮打扫,定是不会吃这种在露天下烤出的食物。
正当讪讪收回手,却见戚长临竟是忽然将嘴凑了过来,直接就着他喂食的姿势咬了一口。
不止是院中看见这一幕的下人,就连颜子慕也瞬间惊呆了,与此同时甚至觉得自己脸上似乎有些烫。
他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两声,往后倾了倾身子,自以为能避开戚长临目光了才故作大方地道:“吃了我的东西,就不能生气了。”毕竟金主爸爸可得讨好。
戚长临搓着自己手指考虑了一瞬,旋即状似无意地应下,末了,又将火堆上十余肉串全部揽到自己手里。
颜子慕见状心疼得赶紧想伸手护住,但已然是晚了。
“既是道歉,总得有些诚意。”戚长临理所应当地笑道:“一串肉的诚意哪有十串来的多,你说对吧?”
颜子慕看着戚长临一脸坏笑,他懊恼自己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怎忽略了这位司马大人是个顶记仇的。
这不,戚长临边吃还不忘续续说道:“再者讲,我这也是在帮你控制体重,省得你再吃下去连城东卖猪肉的王二郎都抱不动了。”
颜子慕:“……”
你才要王二郎抱,这人怎这么讨厌呢?!
“济洋!”颜子慕不客气地喊道:“送客!”
任你是金主爸爸还是银主爷爷,但凡让他不高兴了,一律逐客令伺候。
美味的下午茶被小人戚破坏了,好在两只大白鸽的尸体还在,重新烤的话,在天黑之前应该能吃上。
烤肉发出诱人的滋滋声响,一滴热油顺着饱满的肉纹慢慢滑下,融了一片雪。
可俗话说肉香不怕宅院深,戚长临刚走不久,这香气又引来了另一位不速之客。
“好香啊!你在做什么?”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落落大方的声音自门边传来。
颜子慕闻声回头,“你怎么来了?”
“听你这语气,不欢迎我?”几月不见的剁手少年辰良面庞越发轩昂。
颜子慕摆摆手,“怎么会。”
也不是不欢迎,只是烤肉很少了,不想分给别人吃。
好在辰良倒也不是为了吃食过来的,当即道明来意。
他前两日刚谱了一首曲子,想着与人探讨一番,可自从颜子慕离了教坊,辰良就再没找到古琴弹得比他好的琴师。这不,听说颜子慕在戚长临府中过得忒悠闲,便想着来找他切磋切磋琴技。
颜子慕略有些敷衍地点点头,只要不是来抢他肉肉的就好。
“你的古琴呢?快拿出来,我们好久都没对弹了。”辰良催促他,说着就拉过颜子慕的袖子往屋内走。
喂喂喂?我的肉肉啊,一口都还没吃呢?!颜子慕内心绝望地咆哮。
可辰良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往桌边一坐,抚上古琴就开始弹曲。
济洋站在旁边,一个劲地给颜子慕使眼色。
颜子慕明白他的意思,戚长临先前千叮咛万嘱咐过,切忌在戚夫人耳力范围之内拨弦。虽然颜子慕不知道具体原因,但从上次事件来看戚夫人委实是个不好相与的,能避免的麻烦自然是避免的好。
颜子慕随意找了个理由搪塞过辰良,又让济洋端了想香喷喷的烤串进来。
辰良身为与他齐名的教坊头牌,一手琴技自是顶好的,泠泠七弦遍,万木澄幽阴。颜子慕边吃肉边听琴,好不惬意,甚至还默默感慨如果再配一杯三分糖的芝士奶茶,意境就更好了。
他只随意一想,不料,这饮品还真来了,但却不是奶茶。
“问颜小郎君好。”一个衣着简朴的中年男子,端着红底漆盘,大步走进颜子慕屋中。
颜子慕认得,这人是戚夫人身旁贴身伺候的管事,似乎姓孙。
“孙管事何事?”颜子慕起身朝他一礼。
“夫人听见郎君院中琴声悦耳,特地让老奴送些酒来助兴。”孙管事说着,笑拿起酒壶往盏中斟了满满一杯,“这是夫人珍藏的梨花白,入口甘甜清爽,两位郎君尝尝?”
“有劳管事了。”辰良也随着站起来谢过。
俗话说得好,烤肉配酒,越喝越有……错了,是烤肉配酒,说走就走。
按理说颜子慕刚吃了烤肉是不宜饮酒的,可奈何这孙管事直勾勾的眼神忒有威慑力,纵然他隐约觉出这事似乎有哪里不大对,却仍是没敢推辞掉酒盏。
而颜子慕自认为他的酒量不算太差,但今日品着这清淡的梨花白,竟是一杯就放到了他。
迷迷糊糊醉后,颜子慕被济洋挪动床上,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他不过六七岁模样,和一个身穿金线绣麒麟华服的小男孩手牵着手,在长长的廊道间奔跑。
银朱红色的廊柱不断往后退去,周遭的景致也开始光怪陆离起来。
晃眼间,四周环境骤然扭曲变换为了山间小道,长大不少的他仍是嬉笑跑着,却没了小男孩,而是另一个淡紫色薄衫的少年不紧不慢跟在他身后。
再渐渐的腿酸了,他也不再跑了,换成胯下一匹骏马于风中疾驰。
风沙迷眼,颜子慕像是在西北大漠中策马狂奔,却因为马术不佳瞬间失了重心被甩下马背。
一阵晕眩之感袭来,眼瞅着就要摔个狗吃屎时,颜子慕蓦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身来。
“郎君!你终于醒了!”耳边是济洋略显担忧的声音。
颜子慕抬手揉了揉发胀的额角,这才发现已是第二天日上三竿。
“辰良呢?”颜子慕问。
“还说呢。”济洋边拿了靴子替他穿上,边道:“昨天郎君才喝了一小杯酒就醉了,任是怎么也叫不醒,辰良郎君只好先告辞了。”
“就这么简单?”颜子慕有些狐疑,他虽是醉得厉害了,却并非对周遭事物一点印象也没,说道:“可我怎么隐约记得,在我醉过去后,辰良跟着孙管事走了。”
话音未尽,济洋替他收紧鞋带的手轻微一顿,在颜子慕看不见的地方低垂着眼眸闪过一丝复杂情绪,但旋即又恢复平静,“要不怎么说郎君醉了呢,孙管事搁下梨花白申时便走了,而辰良郎君是酉时才离开。”
“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吧。”宿醉本就不好受,颜子慕又做了一个长梦,这晌头越发疼得厉害。
济洋抹了些醒酒药膏在手上,很是贴心地帮颜子慕按摩着太阳穴,语气肯定:“就是郎君记错了。”
一阵清凉自穴位刺入脑中昏沉,颜子慕对他的话丝毫没有起疑。
随着整个人放松下来,颜子慕舒适地靠在床头,不知不觉中因着酒精余醉的作用,又要将将睡着。
忽而,按揉在额角的指尖触感倏就带上点酥麻,敏锐的神经促使颜子慕睁开眼睛,立见一撇淡紫色衣袍在他眼角微微晃动。
他仰了仰头,屋里哪还有济洋的影子,这晌控制着手劲替他按摩的人竟是戚长临。而那酥麻之感,则是常年习武之人养出的指腹薄茧。
似是没想到他会突然转醒,戚长临眼底有一抹转瞬即逝的慌乱,在收回手和继续按之间,颇有几分欲盖弥彰地选择了前者。
额间舒适感撤去,颜子慕顿觉那股宿醉的后劲就又上来,内心不满嘟囔:怎么不按了,还想要呐!
“你可还好?”戚长临在他床边坐下。
“挺好的。”颜子慕道,想了想又补充上:“就是头有点晕。”
但戚长临显然没会意他的心思,敞开天窗准备说起正事,“昨日你院中琴声……”
“我错了!”颜子慕立马截断他后面的话。
他几乎已经能想到戚长临此番是来兴师问罪的了,但方才这人趁他打盹时按在额间恰到好处的手劲,以及乍然睁眼时捕捉到的点星柔和目色,便让颜子慕觉着眼前人今日是怎么也凶不起来了。
因此当戚长临挑了眉,饶有兴致地反问他错哪了时,颜子慕嬉皮笑脸地道出一句:“错在不该说我错了。”
饶是戚长临本想板起脸责备一番他不听话的说词,也被小郎君这一句笑语噎在喉咙,吐不出来了。
颜子慕见他不说话,越发得寸进尺:“下次还敢!”
戚长临:“……”
来 APP 跟我互动,第一时间看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