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余年•终

“看来这次咨询很成功，你可能会疑惑，你父亲是为了改变你的取向才来找的我，可是心理辅导师的意义不在于改变，在于理解每一位前来的人。”

“尤余，我理解你。但是同性恋这条路很难见到光，很难得到世俗的认可，你父亲不能说观念守旧，作为一位父亲，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孩子受到外人冷眼，换做旁人，你可能现在面对的就不是我了。”

我抬眼看着他，他扶了手眼镜。

“戒童所，听说过吧，这是违法的，可是仍然存在，并不是这个东西违法，而是里面的人所承受的痛苦，在人道主义上是违法的。”

“因为有人需要，所以它存在你的父亲很好，把你送到我这，而不是那个地方。所以啊，和你父亲好好沟通吧。他需要时间，你也需要时间去思考，你和他的爱情所要面对的。”

“社会不是舒适圈。”

“我知道。”

后面父亲和那个男人聊了很久，出来时已接近黄昏，我们到家时间也不算晚。

我坐在沙发上，父亲也坐在一旁，“尤余，你退学吧，我不同意你们的事，你怨我也罢。今晚我会联系你的，辅导员办理退学事宜。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说吧。”

“保研资格已经落实了，退学如同放弃。”那一刻，我是放肆的，退学而已，等时间，等，等父亲，想通或者不反对的时候，我再考回南阳，然后带着恙年远走，“我不会断。”

父亲眼里是无底的绝望“你真的是疯了。”

我退学了，我用我那些年存的钱买了一个性能都还不错的手机，拿到手机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恙年发消息，我在暗无天日的角落里等待审判。审判无果。

恙年大四后就变得轻松了不少，她的文章也一如既往的畅销，她也几乎没有着手于写文，她对外宣称需要时间沉淀。

生活仍在继续。

这一年春天，我收到了恙年寄给我的一个快递，是一条黑色的长裙，随即恙年发了两张她的照片，穿的是婚纱，一件是白色，一件是黑色，我说白色的更适合她，她摇头，说黑色的婚纱是忠贞不渝，此此一生的意思。

“一年后，我穿着这婚纱，你来娶我吧。”

“我们去国外，你想去的都行，我喜欢普罗旺斯，也喜欢澳大利亚，先去爱尔兰吧，然后结婚，那里不允许离婚。之前听说接近赤道的一个国家适合种玫瑰，是个很浪漫的国度。巴黎街头也有邮箱，里面装着玫瑰，把那条街的玫瑰裙拿了，你就用那个花向我求婚。还有很多很多地方，等时间一长，等你的父母接受，我们就回国，那时候我们是合法伴侣，谁也分不开我们。然后一起赚钱，一起买一个有落地窗的房子，就在南阳吧。重涪也行，我也喜欢，你在。都好。”

“好。”

恙年说想把白婚纱给我寄过来，那段时间太忙，我也忘了。

这半年里，我没有放弃过学业。

我的证件全在父亲手中，我没有办法去南阳，我从家里搬了出去，租了一个还算不错的房子。

与恙年不断的那一刻起，我断了经济来源，不过还好，除了每月生活用品和房租，我只用空出买一束花的钱寄给恙年就好。她也会送我玫瑰，期间她来过重涪，在她熟睡之后，我偷吻了她，这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恙年大四快要毕业的时候，手机屏幕坏了，拿到手机店维修，然后心事重重的对我说，我的生日快到了，要到重涪来给我庆生。

重涪下了近半个月的雨，我期待炽阳的降临。

“现在我已经上飞机了，手机要开飞行模式了，记得想我啊。”

“在彭格人可真多啊，我的右侧是一个爱尔兰的先生，他长的好像小浣熊啊。”

“天空上开云，真的好美啊，我有点想你了。”

“尤余——对不起，我永远爱&【】。，？”

（解释：飞机失事，所以安恙年按错了

原句：尤余，对不起，我永远爱你）

“我爱你，你要记得我。”

——摘自备忘录。

我生日前的13个小时，飞机在南阳出现故障。

“C3—213号飞机，飞机失事原因暂时不明，全市现在正在展开调查。遗憾全员失事，无一生还。”

天堂和人间有多远……

那天确实是放晴了。阳光明媚，天空湛蓝，地铁出口的野草肆意蹿头，榕树下的木椅落着三两片叶子，光透过树叶折出流光。是久违的晴日。涝水的城市干旱了数年。

自打那蝉声起，我的心里下着一场从朝生到暮死的雨。

那雨是天灾也是人祸。

父亲把证件也还给了我，说了一句我在最爱安恙年的数年最想听到的话：“我不管你了，你爱走多远，就走多远吧。”

恙年坏了的那个手机几经周折到了我的手上、她写小说的那个文学城也出了悼文.粉丝也自发地去南阳大学给总年送上百合、那天花白得扎眼.只有我有病地拿着荔枝玫瑰在那倒塌的花海里显得格格不入。恙年是最喜欢玫瑰的。

拿到证件照的第二天.我就坐飞机去了南阳，飞机失事后政府组织了一场现场搜寻，通过些渠道我以挚友的身份参加了这场授导，那里去的人不少，飞机坠落，地界是了无生息的.那些人差不多都是几行人，我没看到恙年的母亲.或许我才是最在意她的。

那几天精神有些恍惚我总觉得恙年在我身后.在外人眼中.我总是自言自语、跟随的心理辅导员对政府上报了这个情况.不只我一个人，所有人都进行了一场咨询、那次咨询.我见到了一年前见过的心理医生、他有些显老了.但气质还是儒雅。他说他的一个爱尔兰朋友也在这场事故中死了，他很难过。那天所有咨询医生都说：“节哀顺变。”

我理智如同被焚尽.我在现场大叫着.哭喊着叫着恙年的名字，我被列入了重点关心人群、被断出中度抑郁、

那姿咨询后，我再也没听到身后有她的声音、搜寻结束后.我的精神状态恢复。

父亲中途来找了我一次说一定要去把大四读完，像是为了报复自己.我考了南阳的二本旅游大学，在大学中混了一年、走关系顺利拿到了毕业证，我放弃了读研，我的简历不出彩、受恩泽.到了现在的公司。那一年我活成了不人不鬼的样子.

在一个飘雪的.下午,我坐在亭子里翻着她手机里的备忘录,故事很长.用了我的一生去祭奠那个从彭格到重涪的距离。看到落地窗房子的那个愿望时·我查看了我的账户余额离房子首付还差几万.

南阳地下室不贵、每天我吃得随意、偶尔我会做做同事孩子的家教、更有机会就写写文、借着恙年爱人的名义起点高、阅读量也过得去.我拿到了那个恙年之前写我和她的故事那本书的版权.我续写了后文，又注册了一个号.这本书成功出版，也圈了一大波粉，我也卖出了版权.不几年.我也付完了房子的首付。

我凭着学了几年的美学.自己设计了房子内构.等一切尘埃落实，也是十几年后了、我辞了导游的工作，也适应了码字的生活、我每天都过得很好，失眠药也很少吃了我很知足。

我学了画画.我只画恙年、因为某晚梦到她的她的样子模糊了些。整晚梦到她时我会捂住被子，让自己溺在梦里一整天。这一年我36岁。

我趁着这个年岁较好的天，去了普罗旺斯，也拿了巴黎街头的玫瑰.也去了澳大利亚。

又过了两年，我穿着那条黑色的长裙去了爱尔兰。恙年的愿望就差结婚了.所以这一辈子也实现不了了。

在我40岁那一年高中的同学找到我.是个男生是当时那个班的班长、人还不错听说发展的挺好的，他和我“偶遇”了十几次后·捧着鲜红的花问：“要和我结婚吗、我能给你很好的生活。”

“不好意思，我是同性恋。”

他是知道我和恙年的事的”.她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放不下吗。尤余，这不是电影是生活。”

“我没有一天忘记过她。”

我没有一天比现在更爱她、我每天都对自己说。

后悔吗？有过吧、重来的话、就不要和她在一起了，她也就好好活着了。

我收养了一个女孩、那个女孩名叫余年.我故意的。找了一个名字和眼睛都很像她的人，余年很聪明，也很会照料花、我供她读完了大学、我待她如已出，也把房子过继给了她早些年挥霍身体,然后查出了胃癌晚期……还好,一切都好。60岁，不算夭折、我死在了故乡。

晚安，恙年。

我再说一句，无论如何，要睡了，要再梦见你。

我再说一句，无论如何，我永久爱你，要睡了，要再梦到你。

（全文完）

附：我们相爱一生，一生还是太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