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秘密

老侯爷前些日子被小女儿闹的头疼，但最终还是遂了她的愿，放她出门去。狼崽如今正大光明的撒起野来。

用大姑娘的话说：好似疯狗脱缰，不成体统。

离那次幼姝抱回狼孩一事早已过去三年有余了，但韶安总改不掉一身野性子，也不知是与狼群混久了本性难移，还是前辈本为狼而后辈反祖……

可能出于下意识，或者只是狼群中生活的经历致使。若有人呼唤韶安，总能窥见她回首时眸中莫名闪烁的隐隐幽光，甚者还带着唳气。

狼崽身边除了一个自小陪着她的婢女雪莲，再无人敢靠近。

祝宁十五年深秋

狼崽这些年一直在不间断地窜个，很快便到了幼姝肩头，但她也被骨骼拉伸的疼折腾的半夜睡不着觉。

而幼姝近日来发觉狼崽越来越反常，平日里那孩子喜欢外头新奇的事物确是常出门找乐子的。可这些日子她出门的次数却越来越频繁，时间也一次比一次长。

昨日她辰时出了侯府，到了傍晚酋时才恍恍惚惚出现在门前被自己揪进来，手里还攥着个包袱。幼姝打开一看，瓶瓶罐罐里装的全是伤药。

莫不是有人受伤了？或是狼崽子遇上了什么麻烦事？安儿八岁，正是喜欢惹事的时候。幼姝心如乱麻，把盗贼劫财、歹徒袭击云云的戏码都演练了一遍。

偏知情者还没事一般一沾到床便睡死了过去。

那天夜里，因着狼崽的事，轮到幼姝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了。她披上袍子，打算出门散心。刚路过院中，却见月光下一个半人高的黑影摇曳在砖石壁上。

幼姝眯起眼，狼崽子鬼鬼祟祟地探出身。幼姝感到不对劲：夜深人静，大门上钥了，安儿这时候做什么去？

那道影子踩着墙角一块不起眼的石头，借力跳到墙头，之后消失在了黑暗中。

幼姝紧紧跟上去，轻盈一跃也翻了出去。

狼崽的警惕感丝毫不减，黑夜中幽绿的眸子一处又一处翻地皮般扫过，走走停停。引得幼姝不耐烦地东躲西藏，险些跟丢。她从来没注意到，这狼崽疑心怎么这般重。

最后幼姝连躲带避到了一个山林前。正是坐落在城边，常日里狩猎的野林子。

前头的影子忽然一顿，不再往前，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幼姝迅速往树后一躲。再看时却暗道不好，眼前人早已扎入林间不见了。

幼姝连忙也跟了进去，疑虑与不安在她心中不断叫嚣。她飞奔在蓁叶间、却漫无目的。

自是找不到那孩子的身影，只留下风穿过矮木丛的窸窣声与空荡的回响。

随即大姑娘面上腾的一下便冒了汗。

她找了许久，此时不断喘着粗气。正当她精疲力竭，摸索自己如今所在何处时。一线狼鸣声如星子般划过，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幽林中，只余下诡异的寂静。若不是自己常年练得的好耳力，可真就当作幻觉、让对方蒙混了过去。

幼姝抽丝剥茧般慢慢翻开林林总总后掩藏的真相。一阵劲风猛然自背后袭来，幼姝眼中一凛，立即侧身躲开。

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幽芒裂空而过、透彻心扉，一举洞穿了自己。

那孩子逐字逐句道“你，干什么”

毫无波澜的声音让自己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韶安，也不是经常炸毛的狼崽子，而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幼姝不愿多想，道：

“此话当我问你。安儿犯宵禁来这只是为了吓唬我？”幼姝对于韶安深夜不就寝，还溜到荒郊野外装神弄鬼一事很生气。

“我没有吓你，是你自己来的。”狼崽冷冰冰地回答，她踢走了脚下一颗石子，眼中的戾意渐渐黯下。

幼姝撇了眼韶安不置可否，直接拨开了面前的枝条灌叶：

料她给自己准备了份“惊喜”，幼姝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仍架不住被唬了一跳。

眼前俨然一只神情哀哀的母狼，无措地盯着自己，它怀中无声地躺着一只小狼。

更加醒目的是母子身后黑压压立着十几只成年狼，它们睥睨着贸然闯进的“入侵者”，张牙舞爪、开始躁动。

幼姝感觉像是有千万条蛆爬上脊背，浑身寒毛倒竖。无暇思索的她立即抽出匕首，正欲上前却被那孩子拦住了。

自己的手忽然被按下，刀刃“唰啦”一声回到腰间鞘中。

随后她凌厉地吹了声口哨，狼只们得到命令般立即应声散开，畏惧中还带着惶恐地退回了丛林深处。

那孩子站在一旁稳如磐石，像一位指点江山的头领、井井有条地管束着一切。

四周只剩下那只奄奄一息的小狼和低声哀嚎的母亲。

而韶安面露犹豫，像是在纠结什么。

小狼的右前爪血肉开绽、骨头也是断裂的，看样子是被捕兽夹生生夹断了。伤口有处理的痕迹，但固定的粗笨，靠近便可看见裸露的白骨。边缘虽消了毒，但野外条件恶劣，伤口感染可能性大大增加、已然开始流脓发白了。

母狼发出“呜呜”的声音。乞求地伏在地上看着那孩子。不论自己再怎么不相信，那只狼确实在向那孩子求救。

她的眉头蹙成了“川”字，径直走上前去抱起了小狼，母狼依旧没有动作。

随后她从肩上小包中拿出药细细涂在瘦到只剩皮包骨的狼爪上，轻车熟路像是做过许多次了。

可怜的是，小狼疼得嘶叫起来，但身体早已虚脱、也无力挣扎，它趴在那孩子的胳膊上、浑身忍不住颤抖。

母子乖驯的姿态，群狼们恐惧模样。幼姝不禁又一次想起了初见时，洞中那孩子的样子：眼神凶狠、兽性毕露，身边狼匹的拼死捍卫……

手臂上那愈合已久的血洞似乎又开始泊泊渗出血水，猩红而狰狞……她仿佛又一次坠入了那道陈年伤口所带来的噩梦之中。

明明…已经这么多年了，还是徒劳吗？

幼姝只得压下咽中翻动的苦涩味，止住颤抖的嗓音故作淡定地问道

“这就是你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