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那里是世外桃源

有人说，孩子是降落人间的天使，他们天真无邪，烂漫可爱，合该享受荣宠，在父母的怀抱里长大。可是他忘了，天使落入人间，最终还是要成为人，这个过程或长或短，有的人二三十岁才迎来这一天，而有的人从落地呱呱而泣的那一刻，就注定拥抱痛苦。

明长安坐在凳子上，也只能坐在凳子上，看小朋友们排成一条小龙，一个个到自己面前，他们很安静，不应该属于这个年纪的安静，到了他面前，只是伸出小手，露着一双怯生生的眼睛，等拿到书就给他鞠躬道谢，只有离开时跑得飞快，好像有洪水猛兽追似的。

院长走过来，声音温和，“他们比较怕生，过一会儿和你们熟悉就好了。”

明长安问，“他们会和……来的人做游戏吗？他们愿意吗？”

“愿意呀！”一道稚嫩却清亮的声音想起来，语气雀跃。

明长安拿着书抬起头，一个男孩子笑着，阳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他脸上，刺得他睁不开眼，他胖胖的，汗水顺着额头躺下来，不过这些，都影响不了他的好心情。

院长道：“这是阿虎，我们院里的‘小霸王’，可活泼了！还有一个南南也是，孩子们都要靠他们带动呢。”

明长安赞赏道：“这么厉害呀！不愧是小老虎啊！”

他觉得阿虎既勇敢又乖，既能在自己发问时主动回答，还能在排队时不吵闹，和其他孩子融为一体。

阿虎被陌生人夸，忍不住缩了缩身体，害羞道：“谢谢哥哥夸奖。”

等发完了书，明长安又认识了南南，也是个小男生，很消瘦，皮肤暗黄，个子小小的。他站在一群人中，万分不起眼，可当他主动站出来号召孩子们时，好像头顶那枚闪闪发光的太阳，不过他的气质更温和。

明长安没有参与他们的游戏，而是带着几个害羞的孩子讲故事。

给孩子讲故事是一件很享受的事，如果你很擅长讲故事，就更有这种体验。尤其是当讲到惊险处时，孩子们不是好像受惊的小鹿瞪大眼睛，就是揪住同伴的衣服，遮着自己的脑袋，但又忍不住探头出来看他，还有几个，一下站起身来，等到大家的目光都放到他身上，慢慢红了脸坐下……

明长安觉得和他们在一起，好像自己也回到了小时候。

“长安哥哥，你妈妈是在长安生的你吗？”

明长安低头，看着趴在他腿上、仰头望着他的小姑娘，语气温柔，“我也不知道呢。”

“那哥哥为什么叫长安呢？”

一个男生举起手，蹦蹦跳跳，“我知道，我知道，西安就是长安，哥哥肯定就是本地人呀！”

孩子们又去看明长安。

明长安抬头想了想，道：“什么叫本地人呢？”

“啊——”

好像从来没有人问过孩子们这个问题。几个孩子抓耳挠腮，来回踱步，终于一个孩子道：“就是，哥哥你妈妈在这里生的你呀！”

另一个孩子道：“对！就是这个意思！”

明长安认真地摇头，“如果这样的话，我就不是本地人。我只是在这里长大。”

“好像这样也可以叫本地人吧？”

“当然不可以，你怎么变卦这么快！善变！”

“你这么凶干嘛！”

南南本来一直安安静静坐在一边，此时站出来，道：“别吵了，这个问题不要说了，问点别的吧。”

“知道了，南南哥。”

明长安对南南一笑，拍着两个小朋友的肩膀，道：“想问什么？”

“哥哥，你妈妈没告诉你在哪里生的你吗？”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小姑娘皱着脸，道：“电视上的人说，这叫，叫……归宿！对！叫归宿！”

一个男生道：“什么归宿？龟速？你看龟兔赛跑了？”

小姑娘跺着脚，瞪他，“是归宿！归宿！不是龟速！你……”

明长安把她搂进怀里，道：“没事没事，哥哥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不过，我妈妈没有告诉过我，但是我知道。”

小姑娘从他怀里抬头，眼中闪着激动的光芒，“在哪里呀？”

明长安轻轻叹口气，道：“那个地方，具体记不清在哪里，但那里很美，春有桃李满树，夏时蝉鸣震耳，秋来丹桂飘香，冬日银装素裹，是难得一见的世外桃源。”

孩子们半知半解，但觉得他口中的地方像天堂一样，满眼向往，“哇——”

“那个地方真好呀！好想去看看！”

“对呀对呀，我什么时候能去看看？”

“我不想去，我还是想待在这里，和院长在一起。”

……

明长安听着孩子们叽叽喳喳，忍不住又叹口气，一个小姑娘凑过来，道：“哥哥，那个地方这么好，你这么没待在哪里呢？”

明长安摸摸她的脑袋，道：“是老天，他折了一只纸飞机，想找人试验一下威力，就选中了我，把我送到这里来了。”

“啊？他好坏！”

孩子们愤愤不平，“为什么把你送到这里来，那里那么好！”

明长安温声细语，“对我来说，这就是最好的安排，他怎么做，肯定有其中的道理。”

孩子们还是开心不起来，明长安想着再讲一个什么故事，他身边的小姑娘看到一个哥哥走过来，就小跑着过去，拽着他的衣袖，道：“哥哥，你在哪儿出生呀？”

夏明焰不知道她怎么有此一问，蹲下身来，道：“四川那边。”

“呀！”小姑娘叫道：“好辣好辣！”

夏明焰笑着，“那里也不是只有辣菜，也有……美景，风景如画的那种。”

小姑娘瞪大眼睛，急切道：“那有长安哥哥的美吗？”

夏明焰心弦一动，越过她去看明长安，他正低着头，和一个小朋友说话。

“应该是一样的。”他语气轻柔，“每个人的这个地方都很美。”

小姑娘撇嘴，“是这样吗？我怎么不这么觉得……”

夏明焰道：“对呀，你长大以后，可以回去看看，它总有美的地方。”

小姑娘不说话了。

一个男生道：“我连父母都没见过，怎么去找这个地方？”

明长安搂着他的肩膀，道：“此心安处是吾乡，以后你到了一个地方，如果一直很开心，就找到了。”

“这样的吗？”

夏明焰接话，“对的。”

有了两个大人的保证，孩子们才安了心。

天色已晚，那团红光被拉着拽着一点一点往下沉，领队老师集合大家返校。

林青的额头抵着车窗，依依不舍地和孩子们道别。

“真舍不得他们……”

聂云南安慰他，“林子，不用伤心，以后还可以来的。”

一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林青同学也难免伤心！”

聂云南向后看，正见方白羽同他招手，他回礼，又回身，压低声音，“林子，他谁呀？”

他是体育生，因为体育学院的宿舍住满了才被分配到民俗学来。经常不在宿舍里，两个班又总是撞课，因此很少能见到除舍友之外的林青他们班的人，可这次又是按宿舍分不同队伍，自然有很多人他都不认识。

林青翻个白眼，低声道：“夏明焰的损友。”

聂云南点头，他知道林青不喜欢夏明焰，可能连带着也不喜欢他的朋友，“嘴皮子挺溜的。”

林青哼了一声，“也只会耍嘴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