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我给你讲个故事

夏明焰还是没有把信给明长安。

并不完全是因为怕惊扰明长安，以他对明长安的了解，即使是拒绝女生的表白，肯定也是非常有礼貌，说不定还要写封信解释一大堆，就为不伤人家的心；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他把信忘在教室了，准确来说，是把一直背的那个包落在教室了。信不在手边，他没办法立刻给明长安，只能等拿到包之后再说。

夏明焰也没注意到，在给自己的行为找足理由之后，他不由自主地长舒一口气。

下午聂云南来了没一会儿，林青就被一个电话叫走了。

他们也没聊几句，没什么话题聊，明长安也累了，夏明焰便送走聂云南，继续守着。

他洗完手回来，看见明长安侧躺在床上，面对着这边，闭着眼睛，面色安详，他莫名联想到曾经见过的、寺庙里的卧佛。

他无声笑了，坐在床边，那个板凳很小，以至于他坐着正好比床高出一点，一抬头就能看见明长安的睡容。

他又忍不住轻叹。从昨夜到现在，他和明长安几乎没有正经说过一句话，这让他很不习惯，更让他担忧的是，明长安好像对自己更加疏远，两人之间总有一种尴尬的气氛。

他觉得明长安可能是记得之前的事，由此感到尴尬，甚至觉得自己很丢人，觉得羞耻，所以才不愿意和自己说话，以避免陷入更深的尴尬。

夏明焰也想，该怎么化解这种尴尬。

自从遇到明长安，他不止一次地陷入困境，有时候他想，这段时间遇到的问题，是他挠破脑袋也解决不了的。

他由此痛恨自己的不解人意，不善言辞，没办法很好地解决眼前的问题。

他肩颈隐隐作痛，稍微动了下，才发现明长安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眼睛，一动不动盯着自己。

明长安那双眼睛很像平静的海面，一眼望不到底，叫人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夏明焰有点慌张，抱歉道：“吵醒你了吗？我还是出去吧。”

他说着要起身，明长安道：“你吃饭了吗？”

夏明焰不知道他怎么有此一问，便坐回去，低声道：“吃过了，你吃了吗？”

说完他就忍不住想捂额头，心道这是什么废话。

明长安却没有笑意，道：“我也吃过了。”

夏明焰听着他平静的语调，好像一股温柔的风从海面吹来，使他内心平静，道：“睡不着吗？”

明长安道：“你不休息吗？”

夏明焰认为他是在关心自己，心头一暖，面露笑容，语气异常柔和，“休闲啊，就是暂时睡不着，等一下应该就困了。”

明长安手缩在被子里，只露出扒着被角的手指，看起来整个人很乖，“谢谢你。”

夏明焰心中一片柔软，温声细语，“不用谢，你太客气了，我们不是朋友嘛，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明长安张了口又闭上，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低眸一阵，道：“还是谢谢你。”

夏明焰觉得气氛又要变尴尬，道：“快睡吧，我也要休息了。”

明长安闻言，缓缓闭上眼睛，好像真的困了。

夏明焰脱了鞋，躺倒旁边的床上，也不敢面对着明长安睡，怕他又睁开眼，自己还是无言以对。

-

明长安又做梦了。

他坐在床上，抬头望着高悬在夜幕上的弦月。

银白色月光倾泄而下，化作一缕柔丝，轻轻抚过明长安的手指，像母亲满眼疼爱地亲吻孩子；他的眼睛是一片湖，毫无波澜，明镜一般，倒映月亮细瘦的身影。

他回想梦中场景，不自觉皱眉，显出十分为难的样子。

明长安想握紧手中月光，却只见流沙从指缝间泄出，他从肺腑中挤出一声叹息，张开手，任时光流去。

门口传来响声，他当即把手放回被子下，却还是被夏明焰看到了。

夏明焰想笑但憋住了，心觉他真像个做了坏事怕被大人抓包的小孩子。

他放下暖瓶，把盆里倒好水，又试了试水温，道：“洗脚吧。”

明长安慢慢掀开被子，从床上挪下来，两只脚在灯光照射下简直白得发光。

夏明焰移开眼，从旁边床上拿出一个暖手袋，他藏在毯子里，明长安没注意到。

把暖手袋递给明长安，他道：“小心一点，可能有点烫。”

明长安抬眼看了看他，眼里有试探的意味，他接过来，道：“谢谢。”

夏明焰坐在他对面，想起他刚才的样子，主动搭话，“今晚的月色还挺美的。”

说完他一愣，面露焦急，好像热锅上的蚂蚁，“不是，我没那个意思！”

明长安没有抬头，“我知道你没那个意思，不用担心。”

夏明焰叹口气，话中满是抱歉，“对不起，我不适合聊天。”

明长安笑着摇头，“并没有，我觉得你这个人挺有意思的。”

夏明焰只当他在安慰自己，道：“水凉了吗？”

明长安抬起脚，夏明焰从柜子里拿出毛巾，搭在他脚上面，由他自己擦脚。

夏明焰倒了水回来，明长安已经躺在床上，面对着天花板，一动不动盯着灯管，好像那其中有什么生命奥义似的。

夏明焰站在他身边，轻言细语，“要睡了吗？好像还有点早。”

他的影子趴在明长安身上，紧紧贴着他的胸口。

明长安曲肱而枕之，道：“暂时不想睡。”

夏明焰知道他不会刷手机来消磨时间，晚上了看书也对他眼睛不好，思考一阵，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吗？”

明长安面露震惊，而后回归平静，迟疑道：“可以吗？”

夏明焰拉过小板凳坐下，用哄孩子的口吻道：“可以啊，你想就可以，为什么不可以？”

明长安眸中淤积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沉默一阵，道：“可以吧。”

夏明焰从手机里找出曾经看过的小故事，道：“手会不舒服吗？枕一会儿就放下来行不行？”

明长安点头，“好。”

夏明焰突然觉得心里很沉静，忍不住勾起唇角，语气温和又不失力度地说起故事来。

“亲爱的小鱼，我好爱你。

为了让你快点长大，

我会拿面包喂你。

每天，

我都会送你一个甜蜜的吻。

而且我保证永远也不会忘记。

可是，

总有一天，

我亲爱的小鱼，

你会大得没法再待在

小小的鱼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