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1章叫这名字容易没家
晃荡了十几个小时,落到平地,晕眩感从软绵绵的脚底窜到头顶,伍跃捏了捏行李箱的把手,闭上眼睛又重新睁开,这才看清了陈旧破败的火车站台。
随着人潮走出车站,热浪裹挟着尘土兜头一阵猛扑。然而扑得更猛的,是从挂着大红绸的巨型音响里发出来的声浪。
“就这个feel倍儿爽……爽爽爽。”
爽得萦绕在伍跃脑海中,对新环境的不安,对未知的忐忑,消散了大半。
“哦哟,抽奖!”有人一边喊着一边向广场跑去。
伍跃环顾四周,荒山延绵,最能抓人眼球的就是空地上搭建的领奖台,红色的地毯上停着一辆国产迷你轿车。
抽奖桌在空地排成s型,上面放着古老的即开刮刮彩。
不知道说好来接他的大姨是不是也沉浸在刮奖的喜悦中,伍跃看了看手机,没有任何消息。
人群中有位大爷,抱了满怀的牙膏,两边肩膀各挂几条毛巾,突破重围挤出来,将战利品放到台阶上,乐呵呵的再次置身人海。
伍跃坐到那堆奖品旁边,点了支烟,烟雾弥漫,给眼前的景物加了滤镜,像自拍磨了皮,渐渐不真实起来。
兜里的手机震了几下,他吐了个烟圈,按下接听键。
“死哪去了,留着全尸吗?”
伍跃伸开手掌,对着天空端详,懒懒道:“剪了指甲,算全尸吗?”
听着刘成宇的声音,他有点恍惚,电话那头是死党,熟悉的声音和语气让他产生了一切如常,过几天学校开学,就得继续忍受学渣同桌话痨攻击的错觉。
歌声突然变小了,音响滋滋啦啦响了几声,传出一个男人慷慨激昂的声音:“兜里两块钱,心怀五十万,彩票春风吹进门,G县人民都精神……”
刘成宇被宣传员的春风吹断了思路,愣了半晌,惊呼:“G县?你真去G县了?”
“嗯。”
“你在我眼里就是个侠客,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刘成宇正吃着东西,说话时有被噎着的停顿。
“没白长眼,我的生活就是救救美女,喝酒吃肉。”伍跃自嘲地笑笑。
哪怕是个侠客也好啊,有个心心念念的天涯能去浪迹,他浪迹了那么多地方,全都是迫不得已钻进的牢笼。
“错,是救救美男子。”刘成宇抓偏了重点。
伍跃怏怏无言,在听到刘成宇打了个嗝后,嫌弃地皱了皱眉:“我忙,回头再聊。”
挂断电话后一阵懵,忙?假装忙碌的伍跃同学接下来要干点儿什么呢?
一只烟燃烬,地面散发的热量灼得皮肤开始刺痛,刘成宇发了条信息过来:好好保养,可别长丑了,十一放假老子来宠幸你。
伍跃看着这条信息很久,从小到大有太多人对他说过相似的话。
“你走了我会去找你。”
“我们是一辈子的哥们儿。”
……
说这些话的人都失去了联系,时间和距离的产物,伍跃接受得很平静。
不过刘成宇消失了,他应该会有不一样的情绪,毕竟是遇到的第一个同类,虽然他们都不是彼此会心动的那一款。
伍跃把手机屏当镜子照了照自己拉长的脸,回复:已丑,求放过。
大爷又抱来一堆低端生活用品,伍跃抬头看了看佝偻着背的人,在他回到抽奖台时,忍不住跟过去,按住他那皱纹密布的手,“大爷,别浪费钱了,抽不到值钱玩意儿的。”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买彩票的不乐意了,“小小年纪没了梦想,人生不灰暗吗?”
伍跃抬手表示认输,是他不知天高地厚,初来乍到还想挑战土著权威,他目前的烦躁心情不适合管闲事,除非可以斗殴。
一张彩票因为他的手松开,跟着大爷顺便受了力的手抖了出来,大爷把它塞回去,他看中的是旁边一张。
“不行的,买定离手。”卖彩票的把它拿出来,拍到桌上,气势汹汹。
大爷愤愤看向伍跃。
伍跃掏出五块钱递出去,被迫成为“赌徒”中的一员。
既然买了,那就刮开,刮开了就想去兑奖处看看能不能换点东西,伍跃把开奖区印着樱桃的彩票递给工作人员,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披上大红花,连人带行李,拖上了领奖台。
四周锣鼓大作,司仪喜气洋洋:“恭喜这位小伙子获得了特别奖!仅此一位!仅此一位!这是上天送来的人、宠、缘!”
伍跃站在台上,看着幕布上特别赞助商后写着“人宠缘连锁宠物店”,有种不祥的预感。
“奖品是仓鼠一对!”
果然……
伍跃做出在无奈中酝酿发飙的表情,司仪急忙关掉话筒开关,“笼子可以打八折卖给你。”
伍跃本想骂两句撒撒气再拒绝领奖,可他的视线扫到了台下被关在铁笼里,耷拉着耳朵,浑身发抖的一只黑色土狗。
它在害怕,非常害怕。
“我想要它。”伍跃指了指黑狗。
司仪一脸为难道:“那个不是奖品,土狗不值钱,在广场瞎转悠,吓人,影响我们活动,先关起来。”
“我就要它,你说个价。”伍跃说。
司仪觉得面前站了个傻子,奖品不要,还自掏腰包弄条土狗。
下面看热闹的人开始起哄,司仪和工作人员商量了一下,回到台上,低声对伍跃说:“笼子不能拿走,抓着咬着别赖我们。”
伍跃立刻转身朝黑狗走去。
台上的司仪又开始欢天喜地:“朋友们!我们的人宠缘就是这么珍惜并尊重缘分……”
“嘿!”伍跃蹲下与铁笼里的黑狗打了个招呼。黑狗抖动轻微了些,用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他。
嗬!这半大的家伙还挺勾人。
伍跃轻轻将黑狗移出笼子,一手抱着它,一手拖着行李箱走到相对安静的广场边缘。
“你的主人呢?”放下黑狗,伍跃勾勾它的下巴,狗脖子上挂着的狗牌让人确定它并不是在流浪。
远离嘈杂,黑狗放松了许多,歪了歪头,哼哼几声,像是疑惑,又像是撒娇。
伍跃笑了,伸手摸到它头顶:“来,让我看看有没有小唧唧,怎么那么娘炮。”
弯腰时,狗牌上的字映入眼帘,他稳住看了一眼,笑容僵在嘴角。
“啧!还真是……”伍跃撑起身子,搓了搓黑狗的耳朵,“你主人够有品味啊,给你取这么个名字。”
黑狗也站起来,依旧只是哼哼,自来熟般蹭了蹭伍跃的小腿。
没辙,伍跃屈服于娇柔之下,摸出手机,照着狗牌上的号码拨过去,叹了口气念叨:“换个名字吧,叫这名字容易没家。”
对方接起电话,“干嘛?”是一个男声,语气不太客气。
“我……”伍跃看了看狗,忍住立刻挂断电话的冲动,“捡到了你的狗。”
“有完没完,今天准备红烧还是清炖?告诉铁牛,有事找人,别总拿只狗来搅和。”
“最后一遍,听好。”在预感到对方要挂电话时,伍跃咬牙说:“我捡到了你的狗,在火车站广场,20分钟,你不来我烤了它。”
就特么不红烧、不清炖!
先挂断电话带来的一丝爽快,纾解了即将爆发的怒火,伍跃再次点着一根烟,在没人关注的角落里,烟圈和人都特别自由,自由得想教唆纯洁大黑狗一起嗨。
“来一支吗?五月。”
听到叫自己的名字,黑狗耳朵一立,欢快的抬起前爪,扑到了伍跃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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