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3章花，往右

伍跃不打算打招呼，不熟，而且对方正跳着难看的舞蹈，太尴尬。

他换了个朝向，可几分钟后，余光瞟见巨型美羊羊在向他走来，一手是没发完的传单，一手端着看不清的不明物体。

“给你。”

递过来的是一碗浇着红色酱汁的冰沙。

啧，这货毫无偶像包袱的霸气显得自己太小家子气，伍跃正考虑要不要假装吃惊一下，美羊羊说话了。

“是我，”他把冰沙塞到伍跃手中，空出的手拿下了头套，“五月的主人。”

伍跃端着冰沙的手一紧，抬头看着凌川。

“啊！”凌川将无奈的眼神看成了茫然，解释道：“你这记性不太好啊，五月，我的狗，你捡到的那只。”

“为什么给它取这个名字？”分不清是疑问还是质问，但伍跃知道自己拧起了眉毛，表情不够友好。

果然，凌川微挑眼角，虽然刚才也没有面带微笑，但这一刻明显有些不悦。

他将伍跃打量了一番，没有回答问题，指指冰沙：“红豆冰。”转身了又侧头说：“答谢礼，别客气。”

直挺的鼻梁和线条流畅的下颌线……很能打的侧颜。

伍跃的眼里是凌川的背影，脑子里却还没从侧颜那儿翻篇。所以当来接他的李鑫突然出现时，巨大的落差感差点让他本能的闭上眼睛。

“表弟！”就是那个电话里非常愉快的声音，一只胳膊也非常愉快的搭到了他的肩膀。

操！就不怕认错人？

伍跃不习惯一个陌生面孔的过度热情，猛的向旁边挪了一下。“伍跃，我叫伍跃。”说这话的时候他下意识的看了看已经走回店门口的美羊羊，压低了音量。

李鑫依旧热情：“我知道！我知道！”瘦得眼眶都凹陷的脸白得有些病态。

“走吧，赶快回家休息休息。”他抢先拉过了伍跃的行李箱。

伍跃端着化了一半的冰沙，再去抢回行李箱未免太矫情，只好跟着迈开了腿。路过美羊羊时，清楚的看到头套下的一双眼睛正审视着他和李鑫，还带着浓浓敌意。

脾气真差！

＊

再破败的县城也有新老城区之分，这个蜷缩在工人路后的老城处处彰显着它的“老”。

从唯一的主路转进胡同后，伍跃就有种一辈子都走不出去的感觉，复制般的青砖黑瓦老房子，连外墙贴的广告都一样，男科、人流、重金求子。

他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到蛛网似的电线又吐出来，靠，这回真是钻进牢笼了。

“嘿，放出来了？”两个稻草黄头发，穿着紧身大裤链牛仔裤的男生冲李鑫打招呼，似笑非笑的看看他，视线最终落到伍跃身上。

这已经是他们遇到的第三波油腻风潮流青年了，每一波都这么跟李鑫打招呼，就像问“吃了吗”一样顺畅。

李鑫还是没回答，摆摆手说：“闭嘴。”他飘乎的眼神伍跃是看在眼里的，但他不打算多问。

表哥也好，在他心里，都是过客。

“听说你妈嫁了个有钱人，不仅还了债，还过上了少奶奶的生活。”李鑫说这句话的时候，伍跃刚好吃完红豆冰，手里的空碗在意念中已经砸到他嘴上。

“那你零花钱挺多的吧？一月多少啊？”李鑫走在前头，对伍跃的不爽毫无察觉。

砰——

空碗重重摔进垃圾桶的声音吓得他一个回头，四目相对，伍跃冷着脸。

“我就随便问问。”李鑫尴尬的笑笑，继续往前走时换了话题。

左、左、右、左、右……每过一个路口，伍跃就默念转弯方向，遗憾的是，当跨进大姨家院门时，他连第一个转弯是往哪边都忘记了。

院子不大，也就充当通道的作用，角落里有一张石桌和两张石凳，周围围了一圈屋。

“妈，妈！”李鑫进院就喊开了，“人我给你接来了！”

一扇门被打开，与母亲王萍有几分相似的妇人走了出来，“跃跃来了，快！快进屋。”

眼前的人看上去比王萍苍老朴素得多，“大姨？”伍跃不确定的喊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走近，就被李鑫挡在了中间。

“人接到了，我的200块钱。”

王琴迟疑了一下，从兜里掏出两张皱巴巴的钞票，被李鑫一把抢了去，匆忙收起来。他转身对伍跃笑道：“表弟，你先休息，我出去一趟。”

伍跃皱着眉，笑不出来。李鑫当然不会介意，出院门时是跳着过的门槛。

“来，快来。”王琴把李鑫丢在一旁的行李提起来，伍跃上前接过：“我自己来吧。”

屋里并不宽敞，一间客厅放下一排沙发和一个茶几就没了下脚的地儿。房间只有两个，伍跃被安排与李鑫同屋。

王琴很贴心，在两张小床中间拉了帘子，“委屈你了。”她不是客套，是真心心疼自己这个亲外甥，从小就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这次投奔她而来，她却没能力提供更好的条件。

“不委屈，挺好的。”伍跃拍拍床，坐上去，笑着说：“真舒服。”

虽然伍跃对于亲情的感受并不多，甚至分不清亲人和曾经寄宿的家庭里，那些同居者的区别，但寒暄中，听王琴说起自己小时候的事，说起母亲的事，还是让他体会到了异样的温情。

收拾好东西，到客厅时，茶几上已经摆满了菜。“你姨父在朋友那打牌，不回来吃饭。李鑫……”王琴顿了一下，“我们先吃吧，不用等他。”

伍跃很饿，但放眼望去一片红的川系菜让他在饿得漂亮和辣得扭曲中选了前者。一顿饭只喝了几口汤，扒了点白饭。

夜深人静，是时候出去觅食了。来的时候路过了一个小卖部，一家面食店，一个老式理发店……它们都在哪儿来着？

伍跃在院门口昏黄的老旧路灯下立了五分钟，最后掏出一枚硬币抛出，接住，压在手背上。

花，往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