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战友？敌人？

纪薰穿着紧致贴身的白色立领西装。褐灰色格子领带，浑圆盈润的纽扣以及硬质平整的袖口，让他本就挺拔的身材越发修长。

他的头发是自然的纯黑，由发胶固定，三七而分，看起来不苟而严谨，脸蛋光洁白皙，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那眼镜儿受灯光影响，看得不甚清明，让他多了几分高深莫测。

他正斜靠在门框上一言不发似乎正深思着什么。

窗外的风吹动了菱形的树叶，斑驳的光影在室内摇曳摆动，遮盖镜片的迷雾于风中渐渐消散，最先入目便是浓荫般的秀长睫毛。

他眼睛微眯着，透着几分危险的光芒，远远瞧去，仿若阳光下慵懒休息的猎豹。

片场有很多工作人员，女性不在少数，看见纪薰散发出来的气势都忍不住捧脸仰望，神魂颠倒。

——完全不一样了！和平时的小太阳判若两人。

——惊人的演技，动作表情丝毫不夸张，却能让人轻易地感受到张水的危险。

——禁欲气质的男神越发让人想扑倒了！

张水静默着，眉毛似有似无地挑动了一下，身子侧倾仔细聆听着牢里的声音。里面的动静很大，长绳落下的鞭笞声以及痛苦隐忍的呻吟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充斥着肉眼可见的血腥和暴戾。

听着听着他冷静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变态的笑容，嘴角微扬，抬起手臂打起了节拍。

那深情投入的模样，仿若一位受音乐浸润全情投入的交响乐指挥大师。而煞有介事的情状，让人有种他正面对着数百观众和精良乐队的错觉。

无名的乐章突然凭空响起，缓行，如山间溪流，潺潺涓涓温润心灵；疾走，如狂风暴雨、惊涛骇浪摇摆呼啸。

他享受着、投入着、舒适了，也癫狂了！

良久，才猛地睁开眼睛，眼中刀一般的锐利恍惚而过，双手一定，结束了演奏。脸上的惬意由冷冽寒霜替代，凉凉道：“都出去吧。”

这声叫喊并不高昂，却听得里面的暴徒瞬间收手，他们老老实实退了出来，到达门口时，崇敬且畏惧地看着他，九十度弯腰为他送上鞭子，而后一言不发等待命令。

他们的身体紧绷着能够看出压抑的呼吸和慌乱的心跳，似乎面前的人是个残虐的君王一样。

张水瞥眼看了一下，抬手接了过去，轻轻在手中掂了掂，似乎对这个重量十分满意，摆摆食指示意手下退下，而后缓缓而行。

黑色的皮鞋在地上重重踩踏，每一步都会和冰冷的地面相互碰撞，击打出惊人的凉意。待到他走进监牢之后，布满红锈的铁门突然重重关上，黑暗、窒息瞬间席卷世界。

前方会是什么？恐怕是云迷雾罩腥风血雨的人间炼狱吧！

“卡！”一气呵成，没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导演激动喊停，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他并不追求精品，可看见如此敬业的演员仍旧十分欢喜。平日里毫无生气的眼睛多了几分光芒，肥胖的身躯也丢掉了油腻颓丧，看起来赏心悦目。

谁不是带着一腔理想和抱负步入社会的？然而，现实的庸俗总会一点点消磨雏鸟的活力，让曾经年少意气风发变得平庸沉沦得过且过。

这种状态是平稳而持久了，但是，有一天当人用耀眼的光芒在他眼前高调出现时，最初的梦想又会在瞬间被唤醒，变得熠熠生辉，只是那种亢奋和激昂能持续多久？

兴许，睡一觉便能忘得一干二净。无论如何，此刻的导演已经被拉出了浮世的梦境，多了几分士气，他满意地拍拍手，示意工作人员为下场表演做准备。

充满活力的样子仿佛年轻了二十岁。好的表演能鼓舞人心，用心的艺术可直击灵魂，各部门工作人员就像打了鸡血般亢奋，为接下的场景做着布置。

纪薰刚走出镜头，斌奇便带着化妆师迎了过来，他向来平静自制的脸上，多出了几分激动和自豪，目光沉沉地看着纪薰毫不吝啬地给出了赞扬：“演得很好！”

斌奇的夸奖不会脱离实际，因为熟悉因为彼此信赖，他面对纪薰的时候从来没有虚与委蛇的假意客套。纪薰也听得十分舒服。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他能掉以轻心，他心中还绷着一根弦，紧紧的仿佛拉尽了长弓所有的弹性，下一刻便能离弦而出。

时间裹挟着尘土带着危机感步步压近，前方好似有幽幽狼烟，沉沉黑甲。

今天的重头戏可不是刚才那一幕，而是接下来的对手戏！他朝着斌奇淡淡笑了笑，瞥向了不远处。

灯火阑珊，一个身材挺拔的冷厉男人静静屹立于白墙黑瓦之下。他的身上有着与生俱来的肃杀，静守一隅未曾言语便让人心生畏惧，他是藏锋的利剑，虽然被包裹在厚重的剑鞘下，但周身氤氲的气势仍旧让人不敢忽视。

此刻的他与平时不同，多了几分沉静和深思，看来已经默默酝酿起了情绪。

是在为下一场表演做准备吧。

纪薰看着陈凌，除了面对强敌的害怕之外，更多的却是兴奋，他眼中闪着墨绿的光芒，好似一只玩性大发的野猫，满满的都是渴望。

这份外溢的情绪很快便让另一位当事人察觉到了，他微微瞥过来看了眼纪薰，两人视线相撞，里面包含的情绪居然如出一辙。

虽然这么多年两人一直处于紧张的敌对状态，但是不得不说曾经一起训练的默契仍旧存在，他们明明约定着一起攀登高峰的……

记忆是个脾气古怪的坏孩子，当你想要抓住他的时候，他可能连昨天都能让你忘得一干二净。

然而你不想回忆时，他又非要强买强卖使劲钻进你脑子。纪薰想起了那个在排练时和自己一起大汗淋漓的男孩，那个深夜里和他对戏到亢奋得睡不着觉的战友……眼中突然露出了几分失落。

LX……

他于心中轻叹，没有生气地移开了视线。想要摆脱那无谓的情绪般，干脆闭目垂首隔绝了世界。

陈凌静静看着纪薰，孤单的影子在黑夜中拉得很长，看起来如同寒风中微卷的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