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我和他谁更厉害

书房里沉香袅袅，奏折堆积成山，齐庭敛眉批阅着，立在一旁研墨的陈季见他神情不虞，更不敢告知刚刚得到的情报。

“你这什么神情，有事就说。”

陈季急忙放下墨研走到齐庭正对面行礼：“启禀陛下，那边传来消息，说已经查出来了，先皇后确有一本密记。”

“上面写了什么？”

“都是成平五年之后发生的事，其中费了无数笔墨记录了成平七年。”

“成平七年……”齐庭喃喃自语，思绪却不知飘到了哪里。

陈季以为齐庭是忘记了这一年发生了什么，他低声说道：“是陛下您出生的那一年。”

盛国成平七年，皇后顺利诞下一对双生子，长子却天生不足，不能言语，帝王心疼长子力排众议将长子立为了太子，谁料一直闭关的国师出面劝阻了。

“一胎双生，天动异象，有邪魔混入其中，若一直放任不管，恐伤国运。”

一时间消息不胫而走，举国上下议论纷纷，满朝文武的奏折上了一批又一批，这时皇后又突然病倒，西边洪水，北边干旱，似乎一切都是征兆，告诉帝王，是邪祟伤了国运。

“废太子，封奕王，赐凛州，即刻启程前往其封地，终身不得入京。”

才三个月大的皇子被封王，随后连夜带离出京，途中遭遇土匪，幸得一游侠救下，一路护航才安全抵达凛州。

而幼子身体康健，二岁能言，三岁吟诗，皇帝大喜，亲赐名庭。

庭，广覆朝廷，泽盖山河。

齐庭自小在无数期待夸赞中长大，人人见他都赞一声聪慧过人，将来必成大器，而那远在凛州的王爷名字是皇后取的，写在一张残破的宣纸上夹在襁褓中，无声言说了写下这个字的时候皇后有多慌乱和紧迫。

蒙，只是那被病痛折磨的皇后神志不清时看到窗外蒙蒙细雨后随手写下的，比之皇帝亲笔，御书院编录在册的“庭”是远远不及的。

就像兄弟两人一出生便地位待遇不同，一个受万千敬仰，一个默默无闻。

殿外一阵喧哗，齐庭回过神来，他对于成平七年没什么印象，但发生了什么他也大致清楚，受人收买的神棍说的话也信，什么邪魔，尽是胡扯，果然人越老越不行，父皇连这都信。

“齐庭，你这胭脂是什么鬼东西，为什么洗不掉？”

江若游不顾门口侍卫的阻拦，硬闯进了齐庭披奏折的千秋殿。

面前的青年一身束袖劲装勾勒出修长的身形，墨发高束，发冠上垂下的银丝流苏随着动作在长发间若隐若现，右耳上精致长坠晃眼，却还是盖不过青年张扬俊美的面容。

齐庭从来不让江若游穿什么京中时下流行的广袖长袍，如此绰约的身姿挡着多可惜，对于喜欢舞剑弄枪的江若游来说他也不太喜欢穿，两人目的不一样，但最终结果是一样的。

“不清楚，朕让陈季去采购的，不喜欢吗？”

齐庭开始甩锅装傻，陈季熟稔的背锅：“是的，凤王殿下。是陛下让奴才去采购的，奴才以为是要送给哪位娘娘的，所以选的是最好的不融水的脂粉。”

“陈季你下去吧，没朕命令别进来。”

“是。”

陈季战战兢兢的从江若游身边离开，一句冷冷的话飘到他耳边：“咱们走着瞧。”

他真的是冤枉的，贴身太监哪能出宫，凤王殿下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要整他啊！？

待陈季离开，齐庭放下了手中的狼毫笔，左手撑着下巴上下打量着江若游，视线在他身上四处游移，看得江若游浑身不自在。

“放我出宫，我要回凛州。”

“凭什么？”齐庭视线继续下移，欣赏起江若游腿上的长靴，对于织造署的能力表示肯定，心里想着等下就赏，似乎全然没注意到江若游此时的气愤，

“凛州是我的故乡，你说凭什么！我在那长大的，就是日后死了，我也是葬在那里—”

“想都别想。”

齐庭没了刚刚的神色悠然，眸子闪着冷光，他走到江若游面前，任由江若游后退着远离，他没打算制止，只是一路逼近。

“你生是我的人，死了也只能跟我葬在盛国的皇陵里，想和那个废物一起埋在凛州？做梦。”

“齐庭你嘴巴放干净点，他是你兄长！”

退无可退，他后背抵在了殿柱上，齐庭将他困在自己怀里，低头紧盯着他的眼睛，沉眸勾唇，恶劣至极：“又哑又瘸，他不是废物是什么？”

宽大的手捏住他的双颊，低沉悦耳的嗓音吐出的却是令人反感的言语：“他抱得动你吗？腿都废了，下半身还有用吗？我和他谁更厉害？”

江若游连呼吸都不顺畅了，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人要一直提他，明明他都忘了，他都强迫自己去遗忘了，齐庭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还是以这种不堪的方式。

视线突然模糊起来，不想被齐庭看见他哭，他努力睁大眼睛不让眼泪流出，但鼻上酸意越来越重，没忍住眨了眨眼，泪汹涌着夺眶而出，他捂住脸侧过头去。

齐庭就注视着双眸子含着水光圆睁着，最后眼睫轻颤，泪水滑落脸颊，他想无动于衷，可紊乱的呼吸似乎出卖了他，他连替他擦拭眼泪的手都是颤抖的：“别哭，眠眠。”

如果忘记一个人，是先忘记相貌还是先忘记声音？

江若游不清楚，因为记忆中的那个人没有声音，他只记得那双盛着温柔的眸子，那抚在脸上温暖宽厚的手掌，还有那张刻在记忆里的脸。

江若游眼中氤氲着水雾，他看着齐庭，恍神之间好像看见了齐蒙，他有些不敢置信，哽咽着伸手勾上齐庭的脖子，额头蹭了蹭齐庭的下巴，这动作取悦了齐庭，他搂住江若游的腰，低头轻吻上江若游的唇。

齐庭亲的格外温吞，他托住江若游的脸，神情专注的盯着江若游的眼睛，眼中满是温柔。

熟悉的目光温柔恬静，仿若仰躺在三月暖阳中，江若游一时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喃喃着：“蒙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