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04汪汪（一）

一周后，南山精神病医院。

小护士梁萌正准备给床上躺着的睡美人换吊瓶，忽然感觉到他的手指动了。

她刚来两天，听说了这位名叫“司令”的病人的光辉事迹，专挑晚上没人的时候跳的楼，能救下来都已经是老天开眼。

整整一个礼拜都没醒，所有人都觉得他可能再也不会醒了。

意识到这是什么征兆的梁萌，激动得立刻按响床头铃。

然后冲出病房，去值班台兴奋地嚷着：”那个司令醒了！醒了！“

这下，差不多整个值班台的护士都一窝蜂的往司令的病房奔去。

林医生检查过司令的生命体征，确认一切都正常后，辛酸地抹了抹眼角，“没事了，司令活过来了。”

病床上，司令缓缓睁开眼睛。好多人，小良子你在哪？

“司令、司令、司令！我是林医生！”

林医生是谁？为什么他不在家里，而是在这个地方，身体很疼。他记得他好像是死了，所以这里是小良子说的“地狱”还是“天堂”？

林医生见司令的嘴巴一张一合，以为他要说话，便凑近了听。

“汪汪……”

？？？

“司令，你要说什么，姐姐听着，你再说一遍。”

“呜噜呜噜，呜呜呜呜，汪汪汪……"

林医生以为司令还没有力气说话，安慰他，”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好好休息，这样才好得快！我们先走了，不打扰你休息。“

一窝蜂地来，又都一窝蜂地走了。

“小良子，我要找小良子，小良子在哪？”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动都动不了的身体，这一切都司令赶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而且，他感觉还有另一个人，那个人也叫司令，在他身边一直在哭一直在哭，好像在说什么“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死呢？”

吵得他好想一口咬过去，咬死他就彻底清净了。

可是，小良子教过他，不能咬人，咬人会被关进笼子里。

睡着，对睡着了，就能回去了，回到小良子的身边。

不对，他已经死了，再也回不去了。

一股巨大的难过突然笼罩住司令，大颗大颗的眼泪从他的眼角滴落下来。

“司令”问他，”你是狗狗吗？为什么会在我的身体里哭？“

你不也在哭吗，干嘛问我。司令没有心情回答他。

“司令”接着说：”我不想活在这世上了，当傻子当了一辈子，我觉得很难过。“

司令觉得很生气，“我不知道傻子是什么，可我知道你是人。我想做人还做不了，你为什么要放弃做人的机会？”

“司令”摸摸司令的狗头，“你长得真漂亮，你的主人肯定把你照顾得真好。那你为什么会死呢？”

司令趴下，习惯性地拱拱他，叹了口气：“小良子的爸爸来了，他不喜欢我，还天天拿扫把打我。我咬了他一口，被他打死的。”

”小良子一定很难过吧。“

“当然啊，小良子一直一直都是一个人，只有我陪着他，我走了，他肯定又是一个人了。”

“司令”抱住司令，“真是让人难过的一件事，狗狗，我把身体给你，你要不要？这样你就可以做人了。”

司令摇头，刚才睁开眼的时候，那么多人都来看他，“你有好多家人呢，他们多关心你，你死了他们会不开心的。”

“狗狗，他们关心我，可是他们不懂我，他们因为我是傻子而同情我，却不理解我。有时候，想明白一件事一瞬间就够了。“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我说，这具身体你不要，那我也不想要了。你可能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你的主人了。“

司令犹豫道：“你如果真的不想要的话，那就让我住住吧……我会让小良子给你钱的，有钱就可以买好多好多狗粮和鸡肉干。”

“狗狗，你真可爱。不过，以后做了人，要学会像人一样。我有一个姐姐，她以后就是你姐姐了，她会好好照顾你的。”

“可那是你的姐姐呀，我只有小良子，没有姐姐。”

“会有的，我的所有，现在都是你的。你用我的身体去找到你的主人，好好陪着他，别让他又孤独下去，好不好？”

“好啦好啦，你这个人很啰嗦诶，我是狗啊，当然要守在主人身边啦！”

“忘了问，狗狗，你叫什么名字？”

“我告诉你哦，我的名字特别威风，我叫司令！”

”司令“怔忡，许久，轻轻地抚摸司令的毛，“司令，司令，司令……真好，真好……”

忽然身上的力道消失了，司令站起来，四处张望，“你去哪里了，我要怎么用你的身体？”

司令眼前闪过一阵白光，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眼中只站了一个姐姐，“司令”的姐姐。

现在是他的姐姐了。

司令接受了原本属于“司令”的一切，包括他的身体，他的记忆、他的亲友。

现在，他从狗变成了人。

“姐姐……”司令说出口的不再是狗语，而是属于人的语言。

司佳震惊得手中的水果刀掉落在地上都浑然不觉，“司令，你醒了，醒了，弟弟你醒了……林医生，林医生，快来，快来呀！！！”

“司令，告诉我这是几？”

“2。“林医生真傻，小良子都教了他从一数到十，他还会握手呢。

林医生又指着苹果问：“这是什么？”

司令认认真真地回答：“苹果。”小良子给他吃过，他还吃过火龙，小柿子，小草莓，好多好多。

林医生对司佳说：”目前来看，没有影响到大脑，还跟以前一样。

智力维持在七到八岁的儿童阶段，只是让她奇怪的是，司令身上那股“傻气”完全不见了。

现在看上去，居然跟一个常人没有区别，真是神奇。

“姐姐，你的手机能不能给我用一下。”

司佳像见了鬼一样，后退几步，指着司令问林医生，“这也跟以前一样？！“

她弟弟什么时候知道手机是什么了？！

林医生也一脸懵逼：“这……”

司令以为他们没听懂，继续说：“我要用手机给小良子打个电话，他知道我在这里，一定会来接我的。”

小良子又是谁？！

她弟弟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