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故人』【尽染霜泪与鲜血,梦醒面目已全非】
关上门将外面的嘈杂一律阻隔,白鱼提起妆盒开始为顾年昔上妆:“大人,那个宋知又来了。”
顾年昔点点头,自那天之后宋知几乎天天都会来,有时会过来和自己聊几句,但是更多时候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喝酒听曲子,视线跟着他走,不知道是什么意图。
“他的事情还没查明白,先不管他,我派了探子去查,过几天乱香能说的上话的人物会暂时离开一阵,既然连槐楠都觉得有危险,就把握一些,等那时再潜入。”
一曲终了,宋知笑着在台下冲他招手,顾年昔端了茶水走过去寒暄一句:“来了,今天来得早。”
“没什么事就早点过来。别站着,坐啊。”宋知直接一拉他的胳膊,拉得顾年昔一个踉跄坐在他旁边,顾年昔抽回手理了理袖子。
“诶,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这里的老板啊?”宋知一面呷着茶水一面有一搭没一搭聊起来。
“老板不常来,平时就我们几个看管着,不为赚多少钱。”
“这样啊,那虚年你是怎么来了这里,喜欢唱戏吗?”
顾年昔微微皱起了眉,这几天也是,好像每次话题都会被引导到他身上,像要了解他什么似的,让顾年昔不由得心生防备,简单带过:“对,喜欢唱戏。”
宋知倒是不介意,总是一副夷然自若的样子,拿胳膊撞了撞他:“我说你啊,怎么老是跟我板着脸呢,在我面前随意一点,也笑一笑啊。”
“我们也没有很熟,宋兄太强人所难了。”
“我们都认识很多天了啊。”宋知有些挫败,“好吧好吧,我以后再多来几天。”
“宋兄愿意来自然是欢迎的,不过宋兄为何总是执着于我的事,来听我戏的人这么多,不是谁都要与我相熟的。”
“别这样说啊,多伤人,做个朋友嘛。”
“随你吧。”顾年昔不再与他周旋,起身离去,想要与他做朋友,这事还真稀奇。
宋知这天再来,幻生浮梦楼却只做了一天的茶水生意,没见到顾年昔,他赶忙拦住了白鱼:“今天怎的没见到虚年?”
“公子——家里有些事情,这几日不方便来了。”
“家里?”宋知小声嘟囔了一句,“我方便问一下吗,你与虚年是在这里认识的?”
“是,我负责照顾公子,毕竟店里全要靠着公子。”
宋知没再久坐,出了门,正与一个女子走个照面,擦身而过的时候,他轻声留下一句:“帮我查查他去了哪里。”
罗平山中,一条小红蛇灵巧地贴着山岩穿行,顾年昔紧随其后,身法灵敏,一步一息,叫人看不清他的脚步。乱香也是有趣,竟然开凿了一整座山作为据点。
小蛇停下盘了几个圈,他远远看见有一个洞口有人把守,他手上施展幻术从侧面绕过去,看守的人只觉眼前一花,再眨眨眼,四处看去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顾年昔小心地贴着岩壁慢慢前行,先放了小蛇去探查,术法施在小蛇身上,可见其所见,感其所感。
有人来了。他隐在暗处,眼疾手快从后面捂住那个人的嘴将他拖进黑暗,掰过他的头让他被迫与自己直视:“凡舟在哪?”
那人眼中白光一闪没了神智,机械地回应着:“在——关押囚徒,往右面,最里面的囚牢。”
顾年昔手一松,那个人跌坐在角落,确认他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他抬步向囚牢处去。看守囚犯啊,必是改了谁的生死,怪不得鬼界要他的命。
看守的人渐渐多了,就应该是接近了。顾年昔松手扔开一个人,往前探去,能看见一排一排的铁牢。他停在原地,小蛇四处游走,寻找着凡舟的踪迹,再往里面一个人的身影落入视线,坐在桌前手里把玩着一支笔。
顾年昔刚要动身,忽地全身一震,他透过蛇的眼睛盯着凡舟——凡舟让小蛇感到了危险。凡舟缓缓转过头来,猝不及防地与顾年昔对视上,顾年昔连忙解除了术法。
只见他以极快的速度直冲过去,手点在路上拦截他的人眼前,就有一道白光障目,凡舟连他的身形都没看清,人影已逼近面前,凡舟转动手腕笔锋一利堪堪拦住他手中的蝴蝶刀。
“什么人?”不等他再开口,顾年昔又迅速攻了过去,不断有白光障目,让凡舟辨不清他的方位。凡舟狼狈地闪躲,挑起桌上的墨盘,墨汁染到笔尖上,一甩手随着飞溅出一颗颗墨珠,几乎无死角地向四周飞出,顾年昔刚想以刀去挡,却见那墨珠撞上即爆裂开来,千钧一发间收势,回身踩上石壁翻身躲过。墨珠一颗连一颗,顾年昔飞身闪躲,却奈何空间狭小,仍有几颗在他脚边和腰侧爆开。
“哼。”泛舟冷哼一声,刚要持笔给顾年昔最后一击,忽然手上吃痛,他一低头,小红蛇正趴在他的袖子上冲他吐着红信,接着剧烈的疼痛在他头部炸开,他头猛地向后仰,面目开始狰狞:“你!你耍诈!”
“耍诈又如何。”顾年昔走过去,凡舟硬撑着将笔重重地朝他掷出,顾年昔虚手一抓将笔截住,有墨汁飞溅出去,凡舟诡异地一笑,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反手割断凡舟的脖子,脚下一点追向飞出的墨珠。
之前脚底受伤影响了他的速度,踢开几个却仍有墨珠飞向外面,轨迹是预定好的一般,恐怕是去发警报了。果然不断有脚步声开始朝他这个方向聚集,没多久出路已经被涌来的人堵住了,顾年昔握紧了蝴蝶刀。
周围充斥的鲜血的味道,染红了他的白衣,顺着脸颊往下滴,顾年昔也杀的累了,人数太多靠幻术已经避不开,他踢开一个人的尸体,好在大多数人今天不在乱香,被墨珠通知到的人也有限。
结束了吗?顾年昔喘息着抬手抹去额前的血迹,一抬头视线正与一个人对上,他站在不远处,什么时候来的顾年昔完全没有察觉,所有感知已经被鲜血模糊了。
“宋......宋知。”顾年昔眼前忽然清晰了,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处在什么样的境地。他向四周看去,全是尸体,空气中弥漫着猩红,他低下头,手上粘腻腻的都是血。一股恶寒从心底最深处疯狂地涌上来,想要将他拖入深渊,他一时喘不过来气,喉咙像被掐死了,蝴蝶刀脱手落在地上。
“叮当”一声将他拉回那个充满噩梦的日子。
“你得习惯杀人的感觉。”逝红颜说着,将他关进暗室,“里面都是恶徒,他们不死你就死。”
刀入手冰冷刺骨,不断地杀人被杀,每次醒来都近乎绝望,鬼域阁可真是个好地方,无生无死。他狂笑着,眼前所见一片黑红,腥臭的味道充斥着鼻腔,他扔下刀蹲在地上干呕。
这么久了,他本以为自己早已经习惯了这种状态,没想到还会再一次被这种恶心感吞噬,顾年昔努力地按住颤抖的手,余光瞥见宋知往他这边来了,他低吼:“别过来!”
“虚年?”宋知还震惊地瞪大着双眼,无法接受自己看到的一切,他一步一步迈过那些尸体,拥他入怀的那一刻,他的心仿佛被狠狠地揉捏着,他把顾年昔的头往下按,挡住了他的视线。
“害怕就别看了。”宋知一遍一遍地轻声安抚着,“对不起,我来晚了,我带你出去。”
突来的温暖逐渐驱散了一些寒冷,顾年昔再也支撑不住,任由他带着。
离开一段距离了,顾年昔才找回神志,他看着前面的人,停了下来轻轻地挣开他的手,只一瞬寒冷又再次将他包围。
“你......”
“我已经没事了。”顾年昔打断他,“刚才真是失态,非常感谢宋兄,刚刚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吧,我也不去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就这样吧。”
顾年昔想转身离开,理智回来了,疼痛的感知也清晰了不少,一动五脏六腑都在疼,他不由得吐出一口血,恐怕是伤到内脏了。
“虚年!”宋知忙扶住他,“你的事我可以不问,你先跟我回去把伤治好,你也不想这个样子回去吧。”
“我......”顾年昔只觉得眼前一阵发花,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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