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故人』【 此生终剩你一人,奈何造化弄人心】目录

第11章『故人』【此生终剩你一人,奈何造化弄人心】

沉默,空气里弥漫着火药味,白鱼瞪着面前的人,一夜未睡眼里泛着红血丝,她将饭菜盛出来码到托盘里。

宋知局促着,搓搓手:“我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没有任何回答,白鱼端着饭菜径直越过他。

依旧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她为顾年昔换好衣服,准备和他一起吃饭,然而就在坐下拿起筷子的那一刻,一滴眼泪就那样猝不及防地落进饭里。

顾年昔闭上眼,昨天还下定决心,现在才发现只是面对白鱼一个人都是莫大的压力。他叹气走到白鱼身边用手揉了揉她的头:“傻丫头,哭什么。”

白鱼的心意他并非不知情,可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无论有没有宋知他都无法接受她的感情,感动和喜欢他还是分得清的,况且他这样的人没办法给白鱼幸福。

“宋知就让您这样沉沦吗,您清不清楚今后要顶着多大的风险和他在一起?”白鱼带着哭腔,不断地抹去泪水。

“我知道,但是他对我来说很重要。白鱼,我拿你当我的家人,希望得到你的祝福。”

家人的字眼头一次那么刺耳,白鱼摇头:“我不敢祝福,我怕他早晚会伤害您。”

“你考虑的事情我也考虑过,大不了咎由自取,我认了。”

好一个咎由自取,这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她还是问了一句:“一定要是他吗?”

“是。”回答的毫不犹豫。

白鱼点了点头:“我想回鬼域阁。”

让白鱼离开并不是顾年昔的本意,但他还是同意了:“我给槐楠个信,你回他那里吧,想离开就离开,找个好人家。”

她站起来,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的与他对视,不知是不是要走了胆子也大了起来,伸出手抱住了顾年昔,顾年昔也没有躲开。

“阁主那里我暂时不会说,不过瞒不了多久,您还是早点离开这里的好。”白鱼松开他笑了,明眸皓齿,是个好姑娘,“白鱼就走了,好好照顾自己。”

门被推开,宋知就等在门外,白鱼经过他脚步顿了顿,只留下一句“宋知,对他好。”,走得毅然决然。

从今往后他的身边真的只剩下宋知了,顾年昔抬头看他:“你和我见见我父母吧。”

一直不敢回来,也是因为父母的遗体就葬在后院的柳树旁边,而他从来没有勇气去真正接受,父母已经变成那两座冰冷的石碑。但是现在有宋知,虽然没脸去见他们,但是忽然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顾年昔心里在想什么宋知一清二楚,来到他身后轻轻环住了他,身子骨瘦的一只手就能将他圈起来:“好,无论什么事情我们一起面对。”

听说了顾旗生前喜欢喝酒,宋知特意去买了坛酒,准备了花束,一手牵着顾年昔,一手拿着东西,刚迈过后院的门槛就感觉身边人开始颤抖,他摩擦着他的手心想给他一些安慰。

后院空旷,一棵柳树一口长了苔藓的井,就只剩下那两尊挨着的石碑,顾年昔一晃神仿佛看见父母相互依偎着站在那棵柳树下,这个季节柳树已经开始落叶了,飘飘零零落在母亲的头顶上,一叶知秋。

顾年昔挣开宋知的手,一路跌跌撞撞跑过去,跪在了石碑前,泣不成声。

他暗自骂自己的无能,这几天不知是怎么了,像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完了。

宋知追上来也“扑通”一声跪下,将花放在墓碑前,开始斟酒:“顾夫人,这花是给您的,顾前辈,给您带了好酒。”

一面说一面给自己倒满酒端在手里,仰头一饮而尽:“晚辈先敬您一杯,当年流花坊错杀您和夫人,留下年昔一个人,我有罪,罪该万死。”

“我找到他后我就想,我是有多么混蛋把那么好的人害成这个样子,我真应该死了谢罪。但是我现在不想死了,年昔的人生还有很长,我想好好跟他过。”

“当初是我把年昔推到地狱去的,现在我想用我的后半生把他拉出来。”宋知又敬了一杯酒,“求你们允许我在他身边。”

宋知说这些话时顾年昔不哭了,只是哽咽着,安静地看着他,他的眼神认真而笃定,在自己的父母面前许下了他的余生。

“爹,娘。”他艰难地喊了一声,“阿向不孝,我原谅他了。我们说到底都是被人利用,我从前因为仇恨蒙蔽了双眼,但其实很多事是分不清谁对谁错的,等到我意识到这点,我已经不想离开他了,也没有力气继续恨下去。”

“可以原谅我们吗?爹,娘。”他缓缓地俯下身,头重重地磕在碑前,宋知也跟着拜下去。

两人拜了很久,顾年昔才起来,把墓碑上那两个名字好好地看了一遍:“咱们走吧。”

宋知扶他起来,看他额头上都留下了一道红印,回屋给他煮了个热鸡蛋敷一敷。

“宋知,你说爹和娘会原谅我吗?”顾年昔自从出来以后眼神就有些呆滞,往前看却不知道在看什么。

“肯定会,你是他们的孩子,他们肯定疼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记恨你。”宋知不忍心看他这个样子,揉着他的额头忽然一笑,“年昔,你说咱俩刚才像不像拜堂,我这算二拜高堂了吧。”

“说什么呢?”顾年昔一想,可不就是那么回事,不禁有些窘迫,“我父母还没原谅你呢。”

他话一出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神情又黯淡下来:“那个,对不起。”

宋知满不在意地一笑,手搭在他肩上给他一点力量:“没事,我还有很长的时间让他们原谅我,接受我。”

“诶,你刚才怎么称呼的自己?”宋知想起来,在他父母面前是叫的阿向吧,“阿向?”

“我本名叫顾向。”

“这样啊,那我以后也喊你阿向怎么样?”

“不行,你别喊这个名字。”

没想到顾年昔会斩钉截铁地拒绝,宋知一愣,眼底蒙上一层阴沉,旋即改口:“我说着玩的,还是年昔好听。”

见了父母去了自己一块心病,顾年昔却还是感觉哪里违和,看了看外边才想起来,今天程琰没来,按他的性子出了昨天的事今天没道理不来凑这个热闹。

可能家里有事耽搁了,我自己胡思乱想什么呢。顾年昔觉得自己真是被这些事搞得精神错乱了,低头轻笑。

第二天也没见到程琰,虽然安慰自己别多想但不知为什么总是惴惴不安。

“你怎么了?”宋知挨在他身边坐着,看他一脸心不在焉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今天总是往门口看。”

“我在想程琰那小子怎么不来了,之前不是总往我这跑吗。”

提到程琰,宋知脸一沉,说话尖酸了不少:“就那个毛头小子,你这刚和我在一起想着别的人做什么。”

顾年昔也不气,反而看他好玩:“吃醋啊?说不定他是喜欢白鱼呢,白鱼一走他就不来了。”

本来是随口一说,这一想还真觉得有些道理,他忙拍拍宋知搭在他腿上的手:“真的,他会不会喜欢白鱼啊。”

“怎么,改行做媒婆?”

“你懂什么,给人牵姻缘算我积一件大德。”

宋知哭笑不得,拉着他往自己身上靠:“你别怪我说话不好听啊,哎,也不知怎么了,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吧,反而更忐忑了,可能我太害怕失去你。”

“我明白,不怪你。”顾年昔把头后仰倚在他肩上,刚好能看见他的侧脸,因为纠结微微皱起的眉头都让他心情很好。

正想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兀地响起,顾年昔弹起来,看了宋知一眼,宋知挑眉:“去开门啊,我没那么小气。”嘴上这么说着,还是立刻跟在顾年昔后边。

门外果然是程琰,外面天黑了好一会了,程琰穿着类似夜行衣的黑衣隐匿在黑暗中,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顾年昔一看就知道出事了,后退一步让他进来,有意无意的挡在宋知前面。

程琰瞥一眼宋知,他不像顾年昔他们这样会隐藏自己的情绪,眼中的敌意都清清楚楚:“年昔,我们单独谈谈。”

顾年昔侧身让开路,两个人进屋,程琰关紧了门,犹犹豫豫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也不用他说,都已经写在脸上了,顾年昔叹了一口气,落城交给他也真亏程前辈放心:“你偷听了吧。”

一语中的,程琰到嘴边的话又噎了回去,点了点头:“顾年昔,我看错你了,我还以为你不想复仇是因为不想被仇恨绊住脚,没想到......你明知他是杀害顾叔的凶手!”

“其实我对自己也挺失望的。”一句话说的平平淡淡。

程琰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微微一愣,烛火映着他眼里的凄凉,程琰忽然后悔对他说了这么重的话:“对不起,我态度不好,我只是为你着急。”

“程琰,这是我的选择,况且我也说过我父母的事并非完全是他的错,他或许曾经给我带过伤害,但他现在是唯一能救我的人。”

“可是——我真是不明白你了,世间人这么多你怎么就非他不可。”程琰无可奈何地别过头,有气却发不出来。

你没经历过那些事怎么会懂啊,顾年昔自嘲:“好像除了我自己没人能理解我,如果我说非他不可,你会恶心我吗?”

“我们是朋友吧,怎么可能讨厌你啊。”要讨厌也是讨厌宋知,可他再不会察言观色也看得出来,顾年昔的决定是谁也不能改变的,“我不理解就算了,你自己可要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顾年昔看他一脸认真的样子,不禁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啊?”难得认真一次被顾年昔这么一笑忽然觉得自己特幼稚。

“真是,被小孩教训了呢。”程琰不得不承认,自从宋知来了,顾年昔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笑起来都带着真意,“放心吧,倒是你,一点城府没有怎么管的好落城。”

程琰撇撇嘴,一下消沉了:“你这和他是——这种关系,我这落城还有什么用啊,你给我省了不少事。”他摇头,转身走了出去。

宋知就坐在院子里,刚才的谈话也听得差不多,两个人一对眼,谁也看不上谁,气氛立即剑拔弩张起来。

“你们两个想干什么。”顾年昔赶紧出来打圆场。

“没事,我总不能和一个小孩动手。”宋知打量着他,“你大半夜出来就出来,穿成这样干什么,不敢见人?”

程琰咬咬牙:“我逃出来的不行啊。”

“逃出来的?”顾年昔细一想忙问,“你没和程前辈说吧,关于我的事。”

“我就只说找到你了,你和他的事我哪敢说啊,怎么也得先跟你问清楚了,放心,我不会说的。”

“想不到你还挺会办事的。”宋知话里带着嘲讽,气得程琰牙痒痒,不肯再多待。

给人气跑了,顾年昔直埋怨他:“你跟他较什么真,都说了是朋友。”

“我一开始不也是死皮赖脸和你做朋友吗。”宋知说的理直气壮,顾年昔都不知道怎么反驳他了。

“你还好意思说。”

日子又过回正常的样子,看书种花,偶尔和宋知拌嘴,惹生气了宋知再给哄回来,也就和宋知在一起的时候顾年昔能找回原本的小孩子脾气。

不过这里不能久待是肯定的,程琰说的话也一直横在宋知心里,隐约觉得事情不太对,催着顾年昔收拾收拾就离开蕲州,自己也挑了个日子回流花坊交代一下。

顾年昔等着宋知回来,他包了一些以前的东西留作纪念,剩下的东西少的可怜,就像他这个人,来的时候什么也没有,走了也带不走什么,不过这次他是真的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突然一阵心悸,顾年昔担忧地抬起头,这时传来“磅磅磅”的敲门声,像直接撞在门上,他甩出蝴蝶刀走过去开门,门一开程琰摔进他怀里,面色憔悴狰狞,一把拽住了他:“快跑,我被催眠,他们知道了宋知的事。”

顾年昔呼吸一滞,往巷子那头望去,果然见有人影攒动,他将程琰拖进来,锁上了门,不一会撞门的声音此起彼伏,他扶程琰坐下,握紧蝴蝶刀的手突然被人抓住。

“是我。”宋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顾年昔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我们走。”

“程琰怎么办?”

“他是他们的人,不会有什么事的,跟着咱们反而会暴露咱们的位置。”宋知看着已经松动的大门,捞起顾年昔,足尖一点,众人冲进来的时候连残影都没有看清。

远处可见灯火闪烁,宋知躲回来轻轻掩上门,外面不断能看见落城的人,天也渐渐黑了下来,只好先找了一家店暂时避一下,他四下看看应该是家首饰店。

“怎么样?”顾年昔将昏迷的店家放到椅子上,压低声音问道。

宋知冷哼一声:“这落城做事挺快,现在街上全是他们的人,我已经叫伏灵回流花坊通知山雨盈,咱们等天亮了再走。”

顾年昔在门口补了一个幻阵,被发现的话先叫他们在幻境里待会,他转过身找了一个地方坐着,笑道:“当初说好不和我抢伏灵的,怎么现在它都不粘我了。”

“我总给它喂好吃的呗。”宋知把店家推下去,搬着凳子坐到他旁边,“我说你啊,怎么还能笑得出来,这些人我看说是与我有仇,多半是冲你来的。”

“为什么这样说?”

“我流花坊多大势力,就是鬼域阁也没说与我硬碰硬,再者落城成立这么久,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在得知你回来之后搞这么大阵仗,这其中必然有古怪。”

不得不承认宋知果然心思细腻,几乎每句话都能说到要害,顾年昔沉思片刻却实在想不出落城有什么理由针对自己,经过宋知这么一分析,若还说是因为自己勾结流花坊,不忠不孝,未免太假了。

“我和他们又没有什么仇,任他们闹去吧,追几天也就不追了。”顾年昔说得轻松,倒没当回事,可是宋知明白这种事情都是因他而起,有家不能回还不是他的错。

一昧地想把顾年昔留在身边到底对不对。他头一次产生这样的怀疑,身体泛上一股寒意。

夜间山雨盈就赶来了,朝顾年昔点头示意没多说什么,拿出两张人皮面具。

“劳烦前辈。”宋知换上她新带来的衣服,“外面情况怎么样?”

她刚才特地在四周打探了一番,恐怕这次事情没那么简单,不禁微微皱起了眉:“情况超乎我的预料,他们的人几乎遍布了每个道口,而且蕲州连夜封城了。”

听到封城,顾年昔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一回想,确实听程琰提过联系皇室什么的,不过当时自己压根没当回事:“我听程琰说他们可能认识皇室的人,不然以他们的地位不至于能做到封城。”

宋知的脸色也不太好,许久不屑地哼笑:“这落城办事挺狠,你确定是那个毛头小子在领头?”

“看这样肯定不是了。”顾年昔不由有些担心他,只是现在自己都还自身难保,“你是不是与皇室有什么关系,程琰说皇室是流花坊的弱点。”

“弱点?”宋知若有所思地眯起眼,“流花坊可没有弱点,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他们这回可是触碰到我的底线了。”

他说这话时,一字一字都透着狠厉,顾年昔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样子的他,身上的杀气让他想起看见永夜的感觉,但是他很快就恢复了温柔的模样。

顾年昔暗自庆幸,还好自己遇见的是眼前这个温柔似水的宋知,愿意把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宋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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