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阴雨天

暗恋大概就是外面下了雨，我给你送了伞，却不敢让你知道这伞是谁送的。

难过的不是你不知道这伞是我送的，是你以为是她送的，并且对她心怀感激，而我却连上前告诉你真相的勇气都没有。

这是余渺兮七年暗恋的所有，他的苦，他的涩，他的艰，他的难。

今天是他在江城一中当实习老师的第一天。

他左手拿高中美术必修一，右手拿着粉笔，边讲课边写板书，脑子不断回想之前看别的老师讲课的样子。

他们不会突然怯场，不会紧张的连话都说不出来，面对爱说话的同学，也不会不知所措。

但是余渺兮会。

他的第一堂课不是很顺利，虽然学生都很配合，但是他还是会紧张的手抖，会讲到一半突然失声。

余渺兮坐在办公室的座位上，面前摆着美术书，明明是他背过无数次的知识点，却还是会在关键时刻忘记。

他烦躁的把书合上，去接了一瓶水。

“小余老师，第一次上课紧张很正常，不要有心理负担啊。”一个中年女人温柔的对余渺兮说道，他是余渺兮教的八班的班主任。

余渺兮叹了口气，看上去有些颓废。

“小余啊，你这种情况太正常了，我当年第一次上课堂的时候连粉笔都握不住呢。”

“没错没错，当时我坐堂下听课，听你明明在讲集合突然就讲到了对数函数，我在下面都听懵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好意思说我，不知道是谁把无边落木萧萧下背成不近落木萧萧下的。”

办公室里各科老师没事忙，都开始讲起自己第一次讲课时的场景，真是一个比一个灾难。更有甚者第一次上课时让同学们上了一节自习。

和她们比起来，余渺兮第一次讲课的状态简直是这些人里最完美的了。

“所以说嘛，小余啊紧张怯场是再寻常不过的了，你就放宽心，上的多了，自然而然就不会有这些状况了。”

她的话很奏效，余渺兮看起来心态好了不少，果然现身说法是最能安慰人的。

美术并不是普通高中生需要考察的科目，因此可想而知他和音乐老师一样，是一份十分清闲的工作。

而余渺兮就是看上这份工作的清闲，平时他没课的时候也可以干点兼职什么的，虽然他现在不差钱。

几天之后，余渺兮拿着病例单等待在内科门外的座椅上，冰冷的电子音响起，他进门将病例单和心电图递给医生。

“最近感觉怎么样？心脏还会痛吗？”

“很少，但是我还是会在半夜因为心脏抽痛惊醒，然后就睡不着了。”

“睡眠质量低是吗。”

“是的。”

“药继续吃，我再给你开个安神的。”

“好的。”

医生的手指不停的敲打着键盘，说完之后就让余渺兮去楼下的打印机取新的病例单。

取完病例单之后余渺兮又来到了二楼的心理科。

“你来了。”医生看起来和余渺兮很熟悉，确实熟悉，毕竟余渺兮是他的常客。

“杨医生。”

“最近睡眠怎么样。”

“不好，睡不着。”

“我给你开的安眠药没作用吗？”

“半夜心脏会痛，醒了就睡不着了，也不敢再吃。”

“最近还有过轻生念头吗？”

这个问题余渺兮良久没有回答。

“我结婚了。”

余渺兮的答非所问全然在杨医生的意料之内。

“是那个你喜欢很久的男孩子吗？”

“是他。”

“恭喜你。”

杨医生笑了，他却哭了。

“他没来。”

杨医生知道他指的是余渺兮的父亲。

余渺兮患有双相情感障碍和重度焦虑，杨医生深知自己患者的情况，他的焦虑症在这件事上开始发作了，走不出来了。

这倒也正常，作为父亲居然不去参加自己孩子的婚礼，这会让对方如何看待他和他的孩子，如何让他的孩子在对方家中拥有一席之地？抛开种种，光是这一生一次的婚礼不参加就足够让孩子难过的了。

但是现在的安慰全是徒劳，余渺兮的焦虑偏执已经严重到一定程度了。

“你可以试着不去想他。”杨医生极力劝慰“你多想想你的新婚爱人，他和你结婚一定是因为爱你的，这证明你的暗恋是有结果的。”

“这样听上去倒也不是那么糟糕了。”

杨医生看了看余渺兮的答卷结果，表情复杂，却没说什么。

“心理医生照常看，药记得按时吃，一个月后来复诊。”

他下楼取走病例单和新开的药物之后走出了医院。

余渺兮发誓医院是他最讨厌的地方，但是也是他必须来的地方。

医院就像是吃人的恶魔，每次他去的时候心情都会格外沉重，除了路过妇产科的时候。他看着那些年轻妈妈小心翼翼的抱着刚出生的小婴儿轻声哄睡，看着一众亲戚围在床边嘘寒问暖，虽然被包围的不是他，但是看见这样的场景他心里也会激起一阵暖流。

当他走出妇产科的时候他的心情就又变了一个样子。

他想起了自己。

我是否也曾是父母众星捧月的宝贝？

我是否也被妈妈抱在怀里轻声细语？

我的出生是否也被家人万分期待？

不是！没有！从不！

他回到家，坐在他认为最能静心的画室里，但是脑子里依旧闪过万语。

我是最不被期待的那个，我只是一百万而已，我的出生就是错的。

他想起了初三那个差点被母亲杀死的雨夜。

那天是余渺兮最害怕的雷雨天，整个世界都在狂风暴雨中摇晃，像个吃人的妖怪一样恐怖。

那个在余渺兮印象中情绪阴晴不定的母亲正坐在餐桌前，面前摆着一张张借条和欠费单，父亲又去赌了。

长久无人说话，寂静的房子里回荡着阵阵雷声，但是余渺兮还是感觉到了焦灼气氛，他抱着书包一动不敢动的坐在沙发上，生怕一个不慎就惹恼了那个女人。

但是他显然低估了大人无理取闹的能力。

“渺兮，你过来。”

一道女声打破寂静。

余渺兮吓得一激灵赶紧将书包放到沙发上，一刻也不敢耽搁立马跑上前去，乖乖的站在妈妈跟前。

“怎么了妈妈？”

不知是因为余渺兮哪个动作碍了她的眼或者是哪句话说的不对她心思，沉默了两秒之后她突然暴起，将余渺兮重重推倒在地！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出生！”

余渺兮懵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听了她的几声咒骂之后，丧心病狂的女人居然伸手用力掐住了余渺兮的脖子。

“你为什么要出生！为什么！没有你我就可以很顺利的和你那个赌鬼父亲离婚！你为什么要出生！”女人情绪彻底爆发，她怒目圆瞪，死死掐住余渺兮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