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贰
伸了个懒腰,宋诩坐起来,后怕似的把那个药碗推远。身上突如其来的重量压的他一时喘不过气,还没跌回床上,陆与时已经欺身压过来,把怀中人整个罩在阴影里。
“干什么?”宋诩一脸不悦。
“你是不是想出去?”陆与时答非所问。
宋诩一头倒在枕头上:“哼。”
陆与时挑眉,表情很是玩味。宋诩对于他这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向来不爽:
“把我挠破相了再带我出去,你安的什么心?不去,打死我也不去!除非你帮我把牡丹找回来。”
“牡丹?那只白猫?”
陆与时眉头一皱。
宋诩不理他,一翻身开始装睡。这边陆与时心下了然,轻声踱步出门,一个流利的翻身稳稳落在房顶。
又是赌气。
当年那个身高只及他膝盖的小团子,现在出落的一表人才,心性倒是没成熟到哪儿去。
陆与时第一次见宋诩,是在酒馆后门小巷的墙根。
当年宋老爷不过刚满弱冠,接手宋老太爷的生意也一年有余。整日里还是沉迷酒色,带着不足周岁的宋诩整日满街闲逛,喝到兴起,干脆睡在酒桌上。醒过来才发觉儿子不见了。
宋思筠慌了,扔下倒在一旁的酒友满世界找孩子,最后被管家一通教训,提着耳朵,去看墙根那里抱着大狸猫睡得香甜的宋诩。
不久前。
因为暴露行踪,陆与时被捉妖的道士追了几条街,情急之下,侧身一闪钻进巷子,不偏不倚正中宋诩怀里。
宋诩当时还是个流着口水的奶娃娃,看什么都好奇得不得了,对于这种毛茸茸的活物完全没有抵抗力,直接抓过陆与时的尾巴就塞进了自己嘴里,用力一咬——
陆与时一吃痛,炸了毛,奋力挣脱束缚,弓起身子对着奶娃娃凶狠的“喵”了起来。
下一秒,陆与时看着面前哭红了脸的婴孩,小心翼翼地凑近嗅了嗅,抬起头。
这股无比熟悉的味道,还有自己这些年来找到的无数线索,怎么也不该,或者说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孩子身上。尤其是他脖子上那个小巧精致的玉笛吊坠,上面甚至还留着当年他摔出来的裂痕。
宋诩哭的累了,见陆与时安静下来,又是一个抄手把他捞回怀里,安安静静抱着,眼皮越来越沉,最后就这么歪着脑袋睡着了。
再然后,陆与时就这么被宋诩带回家当做宠物养了起来,一养就是十几年。从第一次见到陆与时化成人形被吓个半死,到现在面无表情习以为常,宋府上下早就习惯了这个看似不老的“妖物”的存在。
“给。”陆与时把那只吓呆的白猫丢到床边,那团被子动了动,伸出一只手掀开被角。
宋诩看着他微微上挑的眼角,语气有些欣喜:“真的要出去吗?”
“不然呢?难道你真的会听你爹的话,安安心心呆在这儿抄书?”陆与时走到一旁,从衣柜里取出外衣朝宋诩递过去:“这个是上次我托布庄老师傅做的,你试试大小。”
“嘁。”
虽说满脸的不屑和嫌弃,宋诩还是接过来乖乖的穿好衣服,满心欢喜的出门去了。
穿街走巷,暮色渐深。
小书生蹲在屋檐下,手一扬把蓝锦缎包裹丢了出去,又从袖子里摸出来一个苹果,咔嚓一口咬下去,鼓着两颊抬头,轻声道:
“要下雨了?”
不久前还是晴空万里,这不过转眼的功夫,天色就暗淡下去,隐约可以看到山头另一侧有乌云翻卷而来。
陆与时撑开伞,凑过去跟上他:“这雨来的不妙……”
顷刻间,天边那些乌云迅速浓重扩散开来,像是被谁肆意挥洒,压到山头,仿佛要碾碎脚下这座城池。
大雨倾盆而至。
宋诩皱了皱眉,把衣服裹紧:“臭猫我饿了。”
“饿?”陆与时挑眉:“又想吃糕点?”
“怎么?”宋诩回头,眼睛一眯,衣服裹得更紧了。
“你在这里避一避雨。”陆与时把伞塞到他手里:“我去去就回。”
“喂!”宋诩刚想把伞塞回去,陆与时一眨眼就不见人影,只留下石砖上那串极浅的脚印。
……
“嘁。”
宋诩重新蹲回角落郁闷,装出一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样子,胃袋空空如也,像要烧起来。
小巷里。
陆与时走的不紧不慢,摸了摸怀里温热的油纸包,从地上捡了块石头,微微侧身,恶作剧似的朝墙头一掷——
“咚!”
一只小妖怪滚下墙头摔在石板上,呲着牙,露出一副故作凶狠的样子。
陆与时头也不回,扔过去一句嘲讽:
“连这种货色都派出来?看来你家主子不只是脑子有问题。”
那小妖怪缩成圆滚滚的一团,仰头发出尖锐刺耳的叫声——
陆与时脚步一顿,四周开始漫出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冰凉的感觉从脚踝缠绕向上,爬至腰际。
暗红色瞬间蔓延开,溅在石板路上,和雨水混在一起又很快化开,不留痕迹。
这是那些妖物在被捏断脖子之前,看到的最后一幕。
“就这些?”
陆与时凑近那只瑟缩的小妖,伸出手抚了抚它身上柔软的金色绒毛,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你们还不配和我玩。”
那只小妖还没来得及哀嚎,身子一歪,头直接滚到了墙根。
后面不远处传来一阵轻叹:
“你这副样子,他见过吗?”
回过头,陆与时脸色一变,眼里的惊讶转瞬即逝。
这丝惊讶稳稳落在那人眼里。
这人陆与时再熟悉不过,他反问道:
“那先生这副样子,他见过?”
那人见自己辛苦隐瞒的身份被识破,索性撕下面具,出手便是满满的杀意。陆与时不想和外人纠缠,挡下他一剑:“为什么?”
老人并没有回答,用五指健全的那只手准确掐住陆与时的脖子:“我说过很多次,别妨碍我。”
陆与时心口一阵抽痛,竟是半点妖术也用不了。
见法术奏效,那老人的语气更加挑衅:“早料到要对付你。看看,没了避雨术,被浇透的滋味怎么样?很冷是不是?你不必知道为什么。”
陆与时被扼住喉咙,险些站不稳,更是发不出声音,他能明显感受到修为和体力的急剧流失。这种直接后果有两个,不过现在,除了死,似乎还有别的出路。
“主人要我把你完好无损的带回去,放心,我不会下死手。”老人松开了他的脖子,看着手背上被抓出的几道血痕,吩咐一旁幸存的小妖:“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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