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柒
第七章
有人正春宵一度浓情蜜意,有人正坐怀不乱佯装君子。
宋诩把陆与时扣在房顶,力气极大,四肢像八爪鱼一样挂上去磨蹭,嘴里迷迷糊糊含着几个词,凑近了听,全是平日里爱吃的小点心。
要命的是,房里时不时传出那些迷一样的低喘,带着压抑,似是痛苦又似是欢愉,已经让某人拼尽全力遏制的本能缓缓苏醒。
一个不慎,陆与时怕是真的要开荤吃人。
眼瞧着当前的状况越来越不妙,宋诩又是一副神志不清的样子,陆与时正在猜测身上这人的企图,头顶有什么东西突然冒出来,颤抖着竖起,身上的斑纹开始若隐若现。
完全不给反应过来的机会,宋诩眼神迷离,就这么看着怀里的特大号人形点心缩成一团,最后变成了家里那只爱管闲事的肥猫。
一溜烟过去,整个房顶就只剩下自己。
直到天亮。
马车停在寿州城外,天气已经转冷。陆与时下了车和守城的官兵交接,身后那一大团绒毯开始不断蠕动,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冒了出来。
宋诩有种错觉,自己脖子上那个沉甸甸的东西不是脑袋而是脆皮果儿,被宿醉后的头疼死死缠紧,碰一下就能炸开碎成几瓣。
“这是哪儿?”
陆与时收好文书,塞进包裹,对着门帘内某个睡昏了头的家伙微微一笑:
“回大人,寿州城。”
“什么?”
门帘忽然被一阵风带起来,迎面便是清晨特有的寒气,刺入肌骨,宋诩一哆嗦,重新钻回那团毛毯里,缩到角落。
一路颠簸,车轮转动的声音戛然而止,停在驿馆门口。
陆与时拱手弯腰,脸上那股笑意恭敬而得体:
“大人,请。”
不消片刻,毛毯里传出来几声咳嗽,断断续续,听上去有气无力。那守城官不慌不忙地走过来,递上钥匙,嘱咐完要事便转身离开。
陆与时还是那副恭恭敬敬的样子,咬着牙轻声道:
“别装了,人都走了。”
某人突然探出头,推开杂物跳下车,朝驿馆门里望了望,满脸的疑惑。
陆与时收回动作,示意身后小厮背好包裹跟上,和他一同进了门:
“寿州本就不属于富裕之地,又是这关外到关内唯一一处有烟火气的,破了点儿很正常。天高皇帝远,就是想管,也没有闲工夫。”
宋诩坐在长凳上,伸出食指抹了把桌面,脸上的疑惑换成浓浓的嫌弃:“这么脏?给人住的?”
“有的住就不错了。”端酒菜过来的小厮撇撇嘴,斜了他一眼,把东西往桌上摔,完全没有一丝尊敬新任长官的意思,头也不回就去了后厨。
“你什么意……”
宋诩站起来,刚想反驳几句,袖子被陆与时一把攥紧:
“别闹。这地方我们几个谁都不熟悉,少惹事为妙。”
拽回袖子,宋诩气鼓鼓的坐下来,拿起筷子开始扒拉,盘里寥寥无几的碎菠菜全被挑了出来,黏糊糊的贴在桌子上。
“给。”
陆与时把自己面前的点心推过去,示意他去看邻桌。
那是个满头银发的老妪,靠墙坐着,一身粗麻布衣,相貌上绝不算平平无奇,还有些年少时的风韵,神情里却是藏不住的憔悴。
勉强咽下那口没有什么味道的点心,宋诩皱着眉回道:“看什么?”
“那把剑。”
“什么东西??”
“你看她的手。”
顺着陆与时的目光,宋诩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她像木雕一样端坐着,左手五指纤瘦布满皱纹,像是干枯皲裂的树枝,唯独另一只手五指短了一截,端起茶杯来更是动作僵硬。
察觉到有人偷窥,那妇人也不做声,拢好袖子,把双手藏了回去。
不过是个再小不过的动作,她像是没有痛觉,右手一翻,五指居然全部缩回手掌,袖口处寒光乍现,右臂不自然地垂下。
难怪整个右臂配上肩膀,会违和感十足。
收回惊讶,借着“为人续酒”的由头,宋诩起身离席去找老板打听消息。
“您说她?”
那老板年纪不大却很健谈,兴致一来,算盘也不打了,鬼鬼祟祟地朝四周环视,见她出了门,开始滔滔不绝:
“十几年前,小人的父亲接了远方表亲的生意来这儿……从小人记事开始,她每隔几日就会来,点上一壶茶,一坐就是一天,从来没人去搭理。有人说啊……”
宋诩把耳朵凑过去,眼神很是期待。
“那是个钦犯。”
好不容易收回的惊讶拐了个弯,放大铺开出现在宋诩脸上。
“说是钦犯,其实也算可怜人吧。”
“此话怎讲?”
老板重新捞回算盘,打的飞快,嘴上一刻也没停:
“小人遇到过不少江湖中人,醉生梦死的见多了,却从来没见过她这么喜欢茶的。”
话说的没头没尾,老板转身去查帐薄。陆与时背上行李唤他出门,漫不经心的问:
“查出什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
宋诩连连摆手,答的敷衍,他也不再追问。一行人出门绕着大街兜了几圈,等带着大包小包找到知府府衙大门,一天的时间已经过去大半,等到打扫完毕住下来,早过了晚饭时间。
躺在又冷又硬的床板上,宋诩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安稳,梦境杂乱无章。一阵风偷偷从窗台溜进来,虽然不算冷,却透着几分难以言喻的熟悉。
陆与时站在他床头,抬手拈诀,施了个安神咒,听着呼吸声在黑暗处逐渐均匀平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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