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探望

篱洛和欲书意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不远处的灯光忽明忽暗，乍一看，差点以为还在刚才的鬼屋里。仲夏末的夜晚还是有些冷，凉风吹的篱洛打了个喷嚏。

“冷么？”欲书意问。

篱洛摇了摇头，虽然他没说冷，但欲书意还是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套在了他身上。

寂静的夜晚，两个人肩并肩走小道上，隐约还能听见一点虫子的叫声。

走着走着，欲书意突然开口“明天，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医院看看我妈吗？她最近，精神不太好，上回我去看她，她一直喊你的名字，说不见到你，她就不会乖乖吃药。”

篱洛脚步顿了一下，和欲书意对视着。

“阿姨她，到底怎么了？”

欲书意看向路边的草丛，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我妈她，精神出了点问题。”

篱洛愣了一下，精神出问题？

仿佛是为了回答篱洛心中所想，他继续说道：“三年前，我姥姥突然因病去世了，恰好那段时间我妈正处于事业低谷期，我爸人又在外国。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她有点接受不了。于是我带她去医院看了看，医生说我妈压力太大导致精神错乱了。”

他忽然想到之前欲书意朋友圈发的医院照片和他说过他妈妈需要人照顾，所以他才不去上早自习。

回想到以前，他妈妈刘晓静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温文尔雅，贤良淑德，是一名非常值得尊敬的教师。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女人，会生病。

想到这，原先那股烦躁劲又上来了，篱洛轻皱了一下眉头，他看着欲书意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点点头。

“好。”

——

天灰蒙蒙的，屋外的小雨一滴滴地溅落在玻璃上，阴天总是能让人陷入更深的梦乡。

透过纱窗，一阵携带着细雨的微风吹进了屋里。篱洛被冻的猛的打了一个颤，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抓起床头的手机。

九点了。

今天是休息日不用上学，篱洛在衣柜面前挑挑拣拣半天，最终选了一件稍微正式一点的衣服。纯黑色内搭加上棕黄色大衫，裤子穿了一件牛仔裤。

正在浴室里洗脸的篱洛忽然听到门把拧开的声音，他愣了一下然后探出头看了看。

玄关处，女人优雅的抖了抖雨伞上面的水珠，然后把雨伞斜靠在柜子旁边。她找了一双拖鞋换上，随后拎着袋子走到了客厅。

篱洛有些惊讶，他赶忙擦了擦脸上的水走到客厅。

“妈！”

秦珍一边收拾着手里的东西一边应着。“哎，起来了？等会儿啊，我这就给你做早饭。”

“嗯！”篱洛依旧跟着秦珍。“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嗯，不用，今天我们也休息一天。”

“哦~”

秦珍余光扫了他衣服一眼，“今天怎么穿这么正式？要去哪？”

篱洛眨了眨眼“哦，今天，我要和欲书意约好一起去医院看望她母亲。”

秦珍摘菜的手顿了顿，随后又装作若无其事的问：“欲书意的妈妈啊…你跟小意和好了吗？”

篱洛坐在椅子上，看着杯子里的水过了一会儿才回答。“嗯。”

秦珍没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嗯，和好了就好。”

吃完早饭，篱洛正准备出发，秦珍叫住了他。

“桌子上我熬了一碗汤，你带去给他妈妈。”

篱洛看向桌子上的保温杯，然后笑笑。

“嗯，好。”

篱洛坐在出租车里，他靠着窗户看着窗外的树木飞快的倒退着，淅淅沥沥的雨点拍打在车窗上。贴在大腿旁边的手机忽然震动了几下，篱洛拿起看了一眼。

—来了吗？

篱洛动动手指。

—正在路上。

过了十几分钟，篱洛打开车门，毛毛细雨在天空中飘洒着落下，一阵冷风吹过，让人不禁打了一个寒颤。现在已经10月份过半了，估计这场雨过后，天气就会变冷了。

篱洛用一只手挡在头上，眼神四处寻找了一会儿，然后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随后他快速走到那人前面。

对方见他过来就问了一句“来了。”

“嗯。”篱洛拍拍袖口上的雨水。

欲书意抬头望了望灰色的天空，片刻后他收回目光，手在篱洛的领口上擦了擦。然后淡淡开口道：“走吧。”

两个人先是在医院前台询问了一下欲母的房间号和她现在的精神状况，确认好了以后上了二楼。

“103……”欲书意一边嘀咕着一边寻找着房间。

“啊，找到了，这个。”

房门被缓缓打开，一种难言以喻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篱洛不禁皱了皱眉。

病床上，欲母似乎是刚睡醒，正坐在那里望着窗外发呆。篱洛看着她，虽然还是能看出来她的容颜，但早已不是当初那般艳丽明媚的样子了。

乌青的黑眼圈下，是一双美丽的眼睛，眼珠是淡淡的宝蓝色。曾经只要看一眼，就仿佛能使人沦陷。乌黑的秀发此刻也乱糟糟的披在两边，使她整个人看起来都萎靡不振。她眼神空洞的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篱洛光是看着她现在的样子就感到心里一阵阵泛酸。他下意识的看向欲书意，欲书意却像是司空见惯一般。

欲书意蹲在床头前，小声的对床上的女人说道：“妈，我来看您了。”

女人听到了，转头过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跟个小孩一样开心的说：“哎呀！意意来啦！”

“嗯，不光是我，篱洛也来了。”欲书意说完，看向篱洛。

篱洛惊醒般看向床上的人，磕磕巴巴的说：“晓静阿姨，我来看您了。”

刘晓静又想了一会儿，然后恍然大悟一般叫出了声。“洛洛！是洛洛吗？”

“嗯！是我！是我，阿姨。”篱洛也蹲在床边，抬头看着刘晓静。

突然，毫无预兆的，刘晓静哭了起来，哭的声音很大。

篱洛有些慌乱。“哎？怎么哭了啊？”

欲书意站起来，坐到床边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后背，嘴里还像哄小孩一样的说着“好了好了，乖，不哭了。”过了一会儿，哭声渐渐的小了。

篱洛松了口气。欲书意略带歉意的对篱洛说：“不好意思啊，她就是看见你太激动了。”

篱洛摇摇头，然后也站起来。“没事，能理解。”

刘晓静不哭了以后就一眨不眨的盯着篱洛，篱洛有些不适应，正要开口他听见刘晓静声音响起。这回不是小女孩一样的语气了，而是中年女子正常的声音。

“篱洛啊，你怎么来了？你和小意，你们和好了吗？”

篱洛点点头，“嗯。”

刘晓静了然的重复了一句“是吗，和好了啊，”然后又带着一丝伤感和歉意的说“对不起啊，当初家里老人有事，没跟你们打招呼就带着小意走了。硬生生把你们分开了这么多年，真是…对不住。”

篱洛又摇了摇头，语气激动“没事的阿姨，我知道，我知道你们是迫不得已的，我不怪您。”

刘晓静苦涩的笑了笑，然后招招手示意篱洛凑近一些。篱洛靠近床边，一只手抱住了他，温柔又温暖。篱洛愣了愣，然后也伸出手回抱了她一下。

抱了一下后，刘晓静松开手，她问“你妈妈她…还好吗？”

篱洛点点头。“她很好，哦，对了，这个也是她让我给您带来的。”说完，他把手中的保温杯放到桌子上。

刘晓静看着那个保温杯又沉默了一会儿。半晌，她喃喃自语道“好就好…好就好。”

然后她又像变了个人一样，生气的开始赶这两个人。

“我要睡觉了！你们赶紧出去！”

欲书意知道不宜久留了，便带着篱洛出去了，走之前，他对刘晓静说：“好好休息，我们下次再来看你。”

出了医院后，之前的压抑感终于没了，篱洛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欲书意从口袋里抽了根烟叼着，但并没有点燃，他看着远处一言不发。

篱洛看着他的侧脸，心里有些难过。“你，没事吧？”

欲书意摇摇头“没事，习惯了。”

回去的路上，篱洛依旧望着车窗外面发呆。一想起刚才欲书意脸上的神态，篱洛就感到一阵阵难过。

雨天总是让人感觉时间过的很快，篱洛忘记明天要上课，玩手机玩到了十二点，以至于他第二天早上差点迟到。

篱洛一边叼着面包一边飞快的向学校跑去，校服外褂的衣角被风吹的高高鼓起。匆匆间，篱洛眼角瞥见欲书意正站在十字路口等他，欲书意见他来了也没废话，直接牵住了他的手然后也开始跑。

“你可真能睡啊，快点走吧，马上迟到了。”

“哎呀，我忘了嘛！”

篱洛只顾着跑了一时间也没发现那不对，直到他俩牵着手到了教室门口，看着齐刷刷的目光在他俩身上扫过，篱洛猛的明白过来后，羞耻心一下子就窜了上来，他赶忙松开欲书意的手然后一路小跑到座位上。欲书意见状只是笑笑，不紧不慢的跟在他后面。

上课铃声响起，老吴推了推自己的老花镜，然后抱着一本书和一张纸走上讲台。

“咳，同学们都安静一下啊，我有个事儿宣布。”

“又是什么事啊？”“不会又是考试吧？”台下议论纷纷。

老吴拍了拍桌子，“好了好了，都安静，听我说。就是呢，咱们学校啊，本周三要举行一年一度的秋季运动会。”

还没等老吴继续说下去，有人一听到‘运动会’三个字就已经开始激动了，因为举办运动会这一天可以不用上课，一时间，下面讨论的更欢了。

老吴也知道他们班学生的德行，也没有继续管纪律，他说“所以啊，我就提前跟同学们说一下，你们有谁想报什么运动项目都可以写到这张表上，项目具体有：接力跑，800米短跑，2000米长跑，跳高，跳远等等。一会儿我把这张纸交给班长，你们下课到他那去填写。”

“来，班长，这个给你。”

…………

“哎哎，”篱洛用胳膊肘捣了捣欲书意。

“嗯？”

“你准备报什么项目啊？”

欲书意思考了一会儿，“我都行，你要报哪个？”

篱洛笑了一下，“你洛哥我当然是2000米长跑了。”

欲书意挑挑眉，似乎有些惊讶。“你竟然会报这个，我还以为你懒得报这些麻烦的项目。”

“害，本来我也不想报的，但谁让我是咱们五班的门面呢？所以这个艰巨的任务只能由我来完成了。”

欲书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我就报个800米吧。”

这回轮到篱洛惊讶了，“你就报个800米？”

欲书意很自然的回答“嗯。”

还没等篱洛再问，他就又接着说“因为我不想抢你风头。”

篱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