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九念堂的那些年

夜幕沉沉，星子稀疏而明亮。已是夜深人静，九念堂的一侧却仍点着灯，灯光微小却明亮，不太稳定的在跳动着。

屋内帷幔层层，模糊的透出一个少年的身影，样子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少年略廋的身影端坐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他的前方整整齐齐的堆了几摞半人高的册子。左右两边的地上也堆了不少。在他四周也散落了一地的纸张，纸面已是微微泛黄，有了时间的痕迹。

散落的纸面上都或多或少的写了些字，但每张纸上都有一个飘逸的名字：梁子逸。

当今的少年皇帝。

至于梁子逸为什么大半夜不睡觉来九念堂坐着，谁也不知道。房顶上的时流是接近绝望的，为什么今天会刚好是他值班……等会陛下出来第一个整的就是他……

梁子逸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不知不觉的走到九念堂。又把自己保存了几年的课业搬了出来。他看着眼前小山般高的课业，下意识的闭了闭眼睛，揉了下脑袋。仿佛又回到了在九念堂的时候。

啊，想起来就脑壳疼。梁子逸心里如此是想。

六岁那年，梁子逸择师，大臣们都挤破了脑袋想当他的师父，但偏偏天不随人愿，所有人都没有被选上，皇帝指派了一个不知从哪来的人来当他的先生，当时很多人都不服气，但是梁子逸的父皇很相信先生。

他的父皇对他说：

先生的学识渊博。

先生的授课方式独树一帜。

好好听先生的课，很有用的。

无法否认的是，先生的学识真的很渊博，因为那些不服气的文臣们去找先生理论，被怼到差点当场吐血。至于先生的授课方式，对朝廷以及他的父皇来说只能说是前所未闻。对梁子逸来说，却是一场噩梦。

一开始，他还为不用再一直背那些冗长的古文而高兴，但是后来渐渐的，梁子逸发现自己似乎高兴的太早了，他学的东西渐渐地开始包罗万象，又多又杂，上至天文，下至地理，甚至还有药理知识。

梁朝关于教育的规定很严格，师长不得无故变更。那个时候，梁子逸已经在先生的手底下过了整整五年。

11岁的梁子逸想给自己减负。于是他去找了先生问：“先生，为什么我要学这么多杂乱的知识？皇子还要学药理知识？”

先生只是笑笑，不说话。

于是梁子逸又去找了他的父皇提出了疑问。

梁子逸的父皇去找先生了。11岁的梁子逸很高兴，因为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脱离苦海了。谁曾想，他的父皇和先生交谈回来以后，把原本和这件事无关系的二皇兄梁赪和三皇兄梁衍一起打包给了先生。

然后他们的父皇用疑似那什么的眼神看着先生，仿佛在说：我这三个逆子都靠你了。

先生用非常和善的微笑收下了他们三个。

然后……然后先生就疯了，他们也要疯了。

疯了的先生把学堂原本的名字改成了九念堂。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那时的梁子逸知道，那是噩梦即将开始的节奏。

疯了的先生对他们说：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最离谱的是，梁子逸的父王还挺支持。

于是梁子逸，不，是三兄弟的噩梦生活就开始了。

梁子逸至今还记得他二皇兄和三皇兄看向他时的眼神，一种复杂的眼神。

毕竟，这两位皇兄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被他坑来的。

梁子逸有些心虚，对两位皇兄的目光作出了逃避动作。很不幸的被先生捕捉到了他的小动作。

“四皇子在想什么呢？”

“回先生，在思考刚才的问题。”五年的时间多少锻炼了点梁子逸面对先生的反应力。

“那，你来给我讲讲刚才的问题吧。”

救命，他刚才一走神，那问题听了个云里雾里。

“学生愚钝，还没有思考出问题的答案”

先生笑了笑，梁子逸感觉到了危机。

“没事，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说实话很好，说明你诚实。”先生的语气出乎意料的温和。

梁子逸深呼吸。反常，太反常了。

果然，先生的语气一转：“现在把书翻过去一页，把第三段抄十遍，明天早上给我！”叫你不好好听讲。

梁子逸喜提抄写作业一份。

第二日，睡过头的梁子逸紧赶慢赶的抄完了，拿着作业急匆匆往先生那赶，和同样急匆匆往外赶的林逾撞上，两只小豆丁撞了个满怀。抄好的作业瞬间被撞的四散纷飞。

那时的林逾一边连说好几个抱歉一边迅速把四散的作业纸捡好塞回梁子逸的手里。接着又是如一阵急风般的跑路。

梁子逸的脑袋还是个懵的，人就已经跑得连影都没了。只瞥见手腕上戴着的饰品，他从未见过那样奇特的手链。之后也没有再见到过和他一样的手链。

但是，因为他紧赶慢赶抄出来的作业因为墨迹未干又“运输”不当导致字糊了，又被先生翻倍罚了十遍。十遍乘以十遍等于100遍。11岁的梁子逸抄到疯癫，差点把毛笔折了。这导致那时的梁子逸在心里狠狠地给林逾记上了一笔。他发誓，等他再遇到那个乱跑的家伙，他一定要加倍报复回来。

这是梁子逸对林逾最初也是最后的记忆。但他找遍宫中也没有找到那人。问国师也是被搪塞过去，并且不允许他再提起。但这并不影响他记仇。毕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直到……被误抓的林逾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他发现那手腕上的饰品，几乎和几年前的一模一样。

梁子逸看向那一摞抄写。记忆重现，他的手隐隐作痛。随即下意识甩了甩手。却不小心碰倒了身旁的一摞，瞬间，纸张四散飞扬，顺便还激起了一阵灰。

梁子逸：“……”

房顶上的时流被呼唤进来。

“把这些纸都一张一张摞好收回去。”潇洒走人。

看着潇洒走远的背影的时流：“……”

不管夜晚怎样，白天总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