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阿鹤

我不相信什么命中注定，我只相信冥冥之中一切早有安排。

沈少雨从小就这么认为，就像生下来时父亲和母亲那么恩爱美满，自己也是爷爷大伯口里最可爱最懂事的小少爷。童年在众星捧月中成长，身边的每个人都极尽温柔的疼爱他，特别是母亲总是把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养。

上学之前母亲教沈少雨读书写字、养花钓鱼、弹琴吟诗。母亲是他心目中全世界最美最温柔最有才华的女人，给予了他最美的记忆和最深沉安全的爱。

直到大伯意外去世、爷爷病重、亲生父亲当着全家面领回一个只比自己大几岁的年轻女人，母亲继而在郁郁寡欢中慢慢消瘦病逝。

但直到生命最后一刻，母亲对他都是百般温柔关爱，照顾着他的一切，还劝他不要怨恨任何人和事。

这一切苦难不过是上天考验世人的安排，永远要充满希望和信心，坚强的走下去。

可这样的母亲还是离他远去了，接着是爷爷。

爷爷临终前拉着他和大哥的手默默交待着一切后事：“阿言你是大哥，一定要保护好阿鹤。不要再让他经历那么多痛苦。”

那段时间沈少雨哭到最后再也流不出眼泪，连声音也发不出来，哭到全身都痛骨头里像长出一根根尖刺。

文冰只是默默地陪在他身边，深夜里一遍又一遍轻轻吻着他，安慰他。

彼时他才十九岁，文冰十八岁，他们约定将来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年少的誓言什么的，最是轻易真诚。

沈少雨比平时醒的要晚一点，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怎么把闹钟关掉的，一直眠到十点多才醒转。

看着身边熟睡的人，伸手抚了抚他的脸颊。

“滚！”也不知道是醒了还是没醒，文冰嘟囔着翻了个身推了沈少雨一把。

“我可是照顾了你一整晚好吧，哪有这样用完就把人踢下床的！”沈少雨忿忿然：“怎么起床气还是那么大！”

沈少雨只好起身洗漱，做完早餐放到桌上。回头看见文冰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冷冷看着他：“沈少爷这又是演的哪一出呢？这算什么？过家家吗？”

沈少雨将煮好的早餐推到他面前：“不想吃粥，给你煮了粉，还有辣椒油自己放。”

确实感到有点饿，文冰自顾坐下埋头吃着，沈少雨见状揣起手机：“我先去公司了，晚上想吃什么等我回来做。”

听到关门声后，文冰抬起头望向面前的食物：我们这样到底算什么？心里厌烦起来突然涌上一阵恶心，文冰冲去洗手间呕吐。

下午秦助理从一摞文件里冒出头，看了看聚精会神的签着文件的沈少雨。怎么感觉今天少爷的心情有点好？中午饭搭子里有个大姐说她发誓看到沈少爷对她笑着说谢谢。

“不可能不可能！”秦助理晃着毛茸茸的卷发：一定是幻觉，刚才他还因为记错一个报价被沈少雨瞪得后背冒汗，中午饭都少吃了半碗。

突然刮进一阵香味，像是咖啡混杂着茉莉花一般，浓烈而极尽魅惑，恍神中一个白色高挑的身影闪进办公室。

“嗯…谁？…”秦助理慌忙站起才看清是文冰忙着点头：“文…文总好！”

“咦？哪里来的小可爱！”文冰伸出修长的手指搭到秦助理耳边，碰了碰他的卷发发尾。

不知道为什么秦助理闻到他身上的香味有些慌神，脸也不自觉的红了几分，只是因为黑看不出来而已。

“我，我叫秦羊羊！是新来的助理。”

“那美羊羊是你女朋友吗？”文冰取下墨镜挂在胸前，欢快的笑着。

“我…还没有谈过恋爱。”秦助理闷头沮丧着。

“也对，男人都是狗！”

沈少雨看到文冰有些惊讶，搁下笔问：“怎么过来不跟我说？”

文冰咬牙翻了一个白眼回他：“我在找林哥，今天有一批衣服送到。”

“噢，刚才在楼下看到林哥，应该是送到了。”沈少雨起身走到文冰身边压低声音：“那你等我一起回家，我有话对你说。”

“沈少爷不回家陪陪那谁吗？”文冰冷笑扭开身，走到沈少雨的写字桌前拿起开信刀叼在嘴里，挽起长发用开信刀簪住发髻。

林烁出现在门口敲了敲门：“沈少爷，文总，衣服我已经放到陈列室了。”瞟了一眼文冰的衣服，黑色紧身裤和同色衬衫没毛病，但是衬衫的整个后背都露着！特别他现在双手高抬嘴里叼着一把金色小刀，紧窄白皙的腰线和背上优雅蓄力的肌肉一览无遗。

小冰这是要来鲨人吧！林烁一手重重拍着脑壳，把身边血槽已空并快要失去生命体征的秦助理拉出办公室：“我和席琳再对一遍清单，在陈列室等你。”

沈少雨瞪着文冰的样子双眼发红，使劲掐了下自己的指节，抓起椅子上的外套给他披上：“别冷到了晚上又嚷肩膀痛。”

“走开！别碰我，无耻。”

“你怎么就只会骂我？”沈少雨松开握住他肩膀的手：“算了，你忙完记得叫我。”

摔手推开沈少雨，文冰踩着他的脚走出办公室。

“林哥，我要的扣子呢？”文冰一走进服装陈列室就把沈少雨的外套丢得老远。

“简师傅说还没弄好，叫我今天晚点再去拿。”林烁见文冰突然沉默着紧促眉头，用拳头抵在唇前：“怎么了？胃不舒服吗？”

“沈少雨那个白痴早上做了一堆早餐。”

林烁急忙扶着文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倒了杯温水给他：“那你先休息一会儿吧！”

“嗯…席琳你帮林哥先把这几件礼服挂好。”就着林烁的手喝了点水，文冰靠在椅背闭眼忍着晕眩。

礼服挂好后文冰蹲下身一忙就是几个钟头，抬眼看看时间都到了晚上六点急忙撵席琳回去：“快回去睡觉，小孩子熬什么夜，你看你的黑眼圈。”

起身揉了揉发酸的脖子，文冰晃出陈列室找到一个还在加班的女同事撑手问：“亲爱的，能不能告诉我哪里能找到咖啡呢？”

被突然靠近的女同事早就羞红了脸，结结巴巴指了地方：“出门左转，走廊尽头…就是。”

“谢谢你。”文冰抛了个媚眼走开，身后留下几个女同事一起发出的的小声尖叫。

之前八卦的安迪也陶醉在其中：还是那么帅啊…好想被他抱抱。

沈少雨和一行人走到电梯口停下，握手道别。“秦助理你送客人下楼以后就回家吧！”

“好的，沈总那我先走了。”

沈少雨看着电梯门合上后，顿了顿几秒。抬脚走到服装陈列室发现里面没有人，正狐疑着。

文冰端了一杯咖啡从拐角贴着墙缓缓走过来。看见沈少雨后站定愣愣的在原地盯着他。

干嘛不说话？沈少雨推了推眼镜，不会是在想怎么骂我吧？还有好多没下班的人呢，要是他突然破口大骂，我该怎么办？

感受到周围的视线慢慢聚过来。

沈少雨只好转身对大家说：“忙了一天都先下班吧！”

“好的，沈总。”“谢谢沈总。”“沈总再见。”

大家纷纷关机，拿包、收拾文件后逃跑。

良久的沉默，沈少雨正在考虑要不要在这里就向文冰解释时，走廊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林烁捧着一个木制盒子从电梯口急急走来，点头喊了一声沈少爷随即把盒子递到文冰手上：“我去的时候简师傅刚做好，我就赶着送回来了！”

“嗯。”文冰打开盒子盯着里面排列整齐闪着耀眼光芒的各种形状袖扣，眼神掩饰不住的兴奋，把手里的咖啡杯往林烁手里一塞就往陈列室疾步走去。

“哎，小冰今天这么晚了明天再缝吧！”林烁喊道。

“林哥你快回去吧，婆婆妈妈的。”文冰头也不回，捧着盒子生怕谁抢了去一样。

沈少雨见状对林烁道：“林大哥你就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等着一会儿送他回家。”

“这…”林烁有些为难。

“没事的，林大哥我送你下楼吧，顺便买点吃的。”

“好吧。”林烁跟在沈少雨身后慢慢走进电梯，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沈少爷，小冰的药不能打太多。”

“怎么了？”沈少雨狐疑：“不是以前那种吗？”

林烁苦笑：“以前那种药早就没用了，这是陈安女士托了好多关系才拿到的新药。医生说虽然能缓解疼痛，但是副作用很大，不到十分忍不住最好不要用。”

怪不得那天他宁愿一个人蜷在角落咬牙忍着…沈少雨心底突然泛出一阵不可名状的酸涩，推了推眼镜掩饰着：“那他平时都怎么办？”

“不是烟就是酒，最近一段时间就在猛灌咖啡。”林烁面色为难从手提包里掏出一包药片递给沈少雨：“白色的是胃药，黄色的是止痛片，每天不要超过三片。”

“谢谢林哥。”沈少雨接过药片端详了半晌，眼前的镜片似乎有点模糊。

林烁无奈地叹了口气：“沈…阿鹤，我从十岁就一直待在陈安女士身边，直到小冰出生后又一直待在他身边，心里早就把他当亲弟弟看了。小冰虽然嘴上那样，但心里一直都装着你的。”

“你的事我听了个大概，虽然不太了解实际情况。如果真的是个误会我觉得，你确实欠小冰一个解释。”

“我想解释来着，可是他根本不听，一直在骂我。”沈少雨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林烁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你们小孩子真是…小冰那张嘴你又不是不知道，从小就这样，他不听难道你就不说了吗？”拍了拍沈少雨的肩膀，给他鼓气。

送走林烁，沈少雨想了想走到街对面餐厅：“麻烦给我打包一份法式浓汤，再加一份沙拉。”

“需要餐包吗？”服务员礼貌的问。

“两个吧。再随便配一份简餐。”沈少雨想了想：“你们有没有保温杯，请给我一个。”

“我们汤类餐品是用保温桶打包的，您需要吗？”

“那麻烦你用保温桶装一杯温水一起打包。谢谢。”

“好的，请您坐着稍等大概二十分钟。餐做好会给您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