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挣扎片刻，贺阳终于大发慈悲地放开了手，陆知扬看着贺阳幼稚的举动直笑，说道:

“…至于吗？老贺。”

“闭上你的嘴，买水去。”贺阳生硬地把陆知扬推进小卖部。

“呐，给你”贺阳把一瓶还冒着丝丝凉气的冰水贴上了林汐的脖子。

“嘶—谢谢你。”正在发呆的林汐被吓了一跳，看清来人了后才接下了冰水瓶。

陆知扬不知什么时候早已跑到远处，说道：

“老贺！你们先去占场，我去拿球网和气排球。”

贺阳招下手表示自己知道了，转头叫上林汐:“走吧。”

夕阳溅落一地金黄奢侈的云朵和孤独，几只离巢的鸟儿地飞回旧巢，在云朵中击起点点涟漪，天空像艺术家随意作画的画布，凌乱却动人心弦。

“林汐。”贺阳叫了声。

“嗯？怎么了？”林汐微微抬头看着他，这个时期的少年褪去了几分稚气，取而代之的是勾人的成熟，内敛的肌肉被包裹在球服下简直完美，阳光勾勒着他的侧脸，鸦黑的睫毛在眼底打下一处阴影，林汐竟一时忘记了呼吸。

“我们下楼梯的时候…你说了句‘那……’然后陆知扬就来了，你原来要说什么？”贺阳问道。

“…噢，那个啊，没什么啊，我就是觉得那挺好的，不考虑谈恋爱。”林汐笑着说道，把口中那原本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

“…这样啊。”贺阳回答着，不知道何来的满心失落。

话音刚落，林汐就松了一口气。

差点没忍住就漏馅了，他要是知道肯定会吓一跳吧？

一占好球场，他们就一起坐在被太阳炙烤了一天的花坛边上。冰水的冷气早已挥发殆尽，此时剩下的只有夏日闷热空气造就的带着温热的水，喝起来远不如冰水即拿即喝的爽口和清快，但两人只是相顾无言地喝着。

啧。

今天傍晚怎么这么热，贺阳在心里不爽地想着。

“老贺？你和陆知扬今天没去训练吗？”突然来了几个穿着和他们同样篮球服的人，其中一个人问道。

“嗯，跟老师请了假，练得有点闷，出来透透气。”说着，贺阳又喝下了一口水，

“球网好了，老贺！诶？你们来了？今天训练挺快的啊。”陆知扬显然没听见他们刚刚说了什么，笑呵呵地看向来人站在他的劳动成果前抱着球问道。

“嗯，刘教今天要去约会，提前放我们走了。”黄色球服的人应道。

“老贺，这点都没场了，我们一起打吧，你们人也不够。”几人中又有一个人朝贺阳说道。

“嗯，好啊。”贺阳应着。

“走吧，打球去。”贺阳又对林汐说道。

“嗯。”林汐脱下外套应着。

“诶诶诶！队长，你不行啊，五个打我们四个，怎么还找帮手呢？”陆知扬趴在球网上耍赖。

“谁让你逃练了，赢了我帮你把明天的加训一起训了，输了没有后果。”贺阳说道。

“我……”陆知扬刚想说什么。

“别说了，我发球”贺阳抢过他怀里的球，接着陆知扬刚站好位置，球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出。

“老贺，你认真的？”陆知扬看了看自己被球撞得通红的手。

贺阳提起衣摆擦了擦汗，笑道:“你有本事就发个一样的。”

贺阳本来就好动，加上经常体训的缘故，衣摆下若隐若现部位的肌肉线条十分地清晰，但肌肉又匀称而不张扬，林汐看着那处，竟有一刻晃了神。

只听耳边“嗖”的一阵风声，紧随着贺阳几乎整个人向他压来，

“小心！”林汐耳边只剩这一句话。

“怎么不看球？”贺阳堪堪将他面前的球接住，带起的风将贺阳身上的味道拂向林汐。

林汐接过贺阳手里的球，只觉得他手里有一股很好闻的气味，说道：“我来发球吧。”

陆知扬一看到是林汐发球，明显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完全没有刚刚的戒备，只是站得还离球网近了些，怕林汐发不过网，因为林汐在男生里算是体型较小的类型，他甚至还自信满满地说:“我准备好了，林汐你用全力发吧，我肯定能接住的，不然体队里白练了。”

林汐笑了笑，说:“嗯，对啊，那我用全力了。”

一声疾速的“嘣”在陆知扬身后的墙上响起，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身后刚刚从他耳边擦过的排球。

林汐甩着通红的手说道:“呼，好痛好痛。”

贺阳悠悠地靠在球网边吹了个口哨，“打得不错。”他对着林汐说，接着又慢慢看向球网那一边，问道:“白练了？我明天给老师说说考虑一下你加个练？”

“我错了，我错了队长！”陆知扬抓着球网在上面滑稽地像条蚯蚓般扭来扭去。

“挺好的，你至少有自信接下了这个球”林汐笑眯眯地看着陆知扬说道。

陆知扬赶忙求饶，说道:“我错了，林汐，你求求组长吧，帮我求求他，别让我加练。”

“他不会听我的，你自己求。”林汐说着。

“你怎么知道我听不听，都没试过。”贺阳突然问道。

“是啊是啊，林汐，你求成功了我请你吃我带来的蝴蝶酥，求求你了。”陆知扬也在一旁说道。

林汐一听有蝴蝶酥，眼睛都亮了，看着贺阳，说道:“我求求你，别给陆知扬加训。”还没等贺阳同意，林汐就准备钻过排球网。

“你哪条战线的到底？”贺阳无奈的笑意从声音里透出来，他一把抓住了已经过去一半的手臂。

夜晚悄然而至，晚风抹去燥热，穿过他们之间，轻抚几下衣摆，贺阳温暖干燥的大手紧紧握着他的手腕，林汐因为这突然的动作呆楞的着看他。

最终，还是贺阳松开了手，笑着摇摇头，说:

“没事，你去吧。”

“就是就是，队长那么强，就不要贪心了，把林汐这个外挂借我用用……诶，林汐我记得你不擅长体育啊，怎么比我还强？”陆知扬奇道。

“早年高一游泳特训，拿过……呼！”林汐将贺阳的球一记扣回去，补充道:“拿了市一等，那时候练了一点。”

“市一等啊，老陆得眼红死吧，他去年好不容易进一次比赛，结果拿了个鼓励奖，哈哈哈”黄色球服的人在一旁笑着说道。

陆知扬果然一脸崇拜地看着风轻云淡地描述这一切的林汐，惊叹道:“市级？那集训肯定很辛苦吧。”

林汐紧接又一记暴扣，回道:“当时只有几个人还没报项目，集训早就过了大半，上面又非要一个人去，刚好老师想起我小学学过游泳，就叫上我了。”

“小学？那都多久以前了，你还记得？”陆知扬问道。

“我不记得，只是看他们集训热身的时候现学的。”林汐说。

“现…现学？！”陆知扬听了差点一个球没接住，下巴看着都快脱臼了。

“得，合着您这神仙是现学的啊。”陆知扬顿觉得自己体育生当得不是滋味，不如当狗。

“陆知扬，你怎么就一直逮着别人一个劲问呢？还玩不玩了？”贺阳问道。

“我没有，我就是想了解了解走下神坛的林汐大佬，别人的评价都说‘林同学是位学习很好的帅哥’我就看看是不是嘛。”陆知扬解释着。

林汐的脸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一句话也不说。

“了解什么了解，你打完球我让你好好了解了解我，我家有哪几个七大姑八大姨，有几套房，几辆车，什么都给你说，你了解完我了吗就去了解别人。”贺阳对着陆知扬说道。

“算…算了吧老贺，你连今天底裤穿的什么颜色，有什么图案都狠不得告诉我，一个劲荼毒我这个新时代的纯洁少年。”陆知扬像是回想起了什么，痛苦地捂着眼睛。

林汐刚冷静下来的脸又以秒速变红了。

“贺阳，你在这里啊。”刘教练的声音突然从陆知扬身后响起

在一旁一起打排球的几人一看见刘教练来了，便说道：“刘教，我们就先走了，战场留给你了。”

“行，你们几个先走吧，我找陆知扬有事。”刘教说道，几人便离开了

陆知扬听到这话突然浑身一抖，面露胆怯地转过身，看着身后从爱情苦海脱离的刘教，结巴地说:“刘…刘老师…你也在这里啊。”

刘教练看着他，顿觉好笑，说道：“嘿，你小子，怂什么，既然有胆量逃就别怂啊，得亏我今天满学校找你，就怕你出什么事呢。”

陆知扬听了差点没摔地上去，说道：“…谢谢老师关心，老…老师，你知道啊？”

刘教练奇了，问:“我就教两组，有谁我还数不清？”

陆知扬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边看着贺阳边问道：“那贺阳呢？他和我一起逃的。”

刘教练说道：“人家在逃之前就给我打了报告，还提前写了3000字检讨上来给我，你做什么了你？”

“你你你…”陆知扬气得脸都变形了，现在才明白贺阳之前说的那句“跟我一起逃练会有惊喜”是什么意思，然后边给贺阳使眼色边故作镇定地说:“好，老贺你小人得志，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

“是啊是啊，我们继续打球吧。”林汐说道。

“…对对对，你看林汐说的多对啊…诶哟我…哈哈哈哈。”贺阳在球网另一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幸灾乐祸的样子让陆知扬看了恨不得咬碎自己的后槽牙。

“你也别太嘚瑟，贺阳，明天的训练你和陆知扬都要加量啊…噗……”刘教练看陆知扬的样子憋笑憋得脸都红了。

“啊？为什么，我不是补个3000检讨就好了吗？”陆知扬眼睛瞪大着看着身旁笑喷的刘教。

“人贺阳打了报告的都没说什么，你就别说了啊，不是好兄弟吗？一起，啊。”突然刘教的手机一响，“行，不跟你们聊了，我先回宿舍了。”说完便乐滋滋地抱着手机走了。

陆知扬突然看着贺阳阴森森地笑道：“好兄弟~”

贺阳突然顿感不妙，拽着林汐就跑。

站在一旁的林汐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拉走了。

“林汐，快跑啊！”贺阳在前拽着他的手跑得飞快，林汐只觉晚风轻柔，少年的手让人觉得安全感十足，月光将他的背影勾勒得如此柔和，明亮，一如少年如阳光般明媚的青春，在这个夜晚中灿烂。

“…呼，呼，陆知扬那个二缺没跟上来吧？”贺阳朝林汐身后看去。

“没有，他跟不上来的”林汐也往身后看去。

“嗯，那就好。”林汐突然将头转回来，看见贺阳凑在眼前正笑意满满地盯着自己，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氧气突然变得稀薄，气息也变得紊乱，两人之间的距离仿佛只要再近一点就可以亲上。

“林汐…”话音刚落，林汐便打破了这最后的距离，在他的嘴唇上印了一个极其轻柔极其短暂的吻。

“再见。”林汐说着向后退了一步，不知是慌忙还是着急，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在月色下看不清少年的神色，贺阳突然抬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夜空，顿感人生无常，他紧握了握湿润的手心。

“…艹”在寂静的夜晚里传来一声极轻的脏话。

林汐一路上用自己此生最快的速度冲回宿舍，快速地洗了个战斗澡，又飞奔着回教室上自习，一路上低着头，生怕看见贺阳一丁点的影子。

贺阳紧赶慢赶地走回宿舍，路上看见林汐从身旁跑过，刚想叫他，看见他在路灯昏暗的灯光下脸颊的绯红，又止住了口，便匆匆地跑回宿舍洗澡去了。

林汐坐回自己的座位上，看了一眼老师上的课有没有自学过，便用手捂着自己滚烫的脸颊，喃喃自语道:“我真是昏了头了…”

“报告！”一声熟悉的声音从教室前门传来，上课的老师看了贺阳一眼，说道:“请进。”

贺阳径直走向座位，他的座位只要走过林汐右边的第二个就到了。

林汐低下头，贺阳走过带起的一阵风和刚才一样好闻，想到这里，林汐的脸又红起来，故作镇定地在草稿纸上计算着今晚的作业。

贺阳在位置上坐下，这节课是历史，历史提纲开学他一拿到就背完了，这整个学期的历史课他都没怎么认真听，而且老师上课方式独特，语调此起彼伏的，十分催眠。

他同桌就看他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还自己一个人在那傻傻地笑，在心里道：天啊，谁来救救我，我怎么这么有这么一个弱智同桌！

一想到老师今天贺阳被教导主任叫走后，班主任就把他叫去办公室让他好好监督贺阳，他又兢兢战战地伸出手，说道：“老，老贺，要不你先听课？”

贺阳停下手中的笔，看向同桌，说道：“…啊，正好，我写完了，帮我传给林汐，谢谢。”说完便兴致缺缺地转回去听课了。

同桌被贺阳那一眼吓得一激灵，看着突然变得有礼貌的同桌，他边把纸条穿过去边在心里恨不得忏悔一千遍：天啊，希望老师千万别宰了我，我不仅不监督贺阳，还帮他传纸条，还是给林汐，罪过，罪过。

林汐还没从刚才的劲缓过来，缓缓打开了那张飞过来的纸条，刚打开就见一片五花十色的操场被画在上面，水彩笔的斑驳中勉强能辨认出是两个火柴人。

此时林汐的脸通红得像被炭火烤过了似的，他同桌在旁边生怕他下一秒就冒烟，他在纸条的背面匆匆写下几个字，极其隐蔽地传给了同桌。

贺阳拿到纸条，一打开看了半天，正在纳闷林汐到底写哪了，背面字迹的印子的触感就从花花绿绿的纸条上透过来，贺阳一翻背面，平常劲秀有力的字体竟然有些慌乱的写着:等下课，我在长廊。

贺阳将纸条轻轻折好，放进抽屉的笔袋里，压抑着自己冲动的好奇心，硬着头皮听完了老师长调拉完唱短调的一节课。

下课铃不紧不慢地响起，讲台旁立刻围满了人，而贺阳突然从座位上弹起来，弄出的动静连平常下课后只一心给同学解答难难问题，随便他们疯跑的老师都从讲台上看过来，问道:“贺阳同学，我的课让你这么坐立不安吗？”

“不是的老师，夜宵的魅力抵挡不住啊，今晚有炒饭和卤菜呢。”贺阳随口答道。

“你…你真是……”老师一脸头疼的样子站在讲台上，突然同桌拍了拍他的手臂，说道：“诶，老贺，帮我也带一份呗。”

“去去去，我正烦着呢，你今天自己打去，长着么大还要我喂你你不羞耻吗？”贺阳立马怼了回去，话音刚落，就急匆匆地从后门出了教室。

同桌疑惑地看着他三步并做一步的背影还有去的方向，感觉他一定是尿憋急了，不然平常买夜宵也不走这么快，都是慢悠悠地走，教导主任看了恼火的程度。

被认为尿急的某人并不尿急，反而还一出教室就一改教室里的脸色，眼睛发亮似的在昏暗走廊中约会的俊男靓女间寻找着林汐。

贺阳找了一会儿，就见林汐趴在走廊边，夏夜温暖的风把他的刘海向上吹起，贺阳上去拍了拍林汐的肩膀，

“终于找到你了，我找了好久。那刚才……”

“刚刚发生的事情，是个意外，你别在意。”林汐站在背光的地方说道，眼里的神色晦暗不明。

“…噢噢，那对不起啊，也有我一点责任，当时我靠太近了。”贺阳说道。

“嗯……那我先回教室了。”林汐匆匆走回教室。

贺阳刚想追上去，又突然止住脚步，在刚刚的灯光下，林汐的眼角分明挂着晶莹的泪珠，贺阳看着林汐的背影，愈发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不然怎么心里感觉一直在钝钝地发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