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二节晚自习是数学，老师一般不讲课，大家都埋头抓住这难得的时间赶作业，只有偶尔几个人走上去悄悄问老师问题，教室里静得落针可闻。

贺阳平时这个时候都在睡觉，此刻却因为刚才发生的事情十分认真地分析着林汐哭的原因。

但今天看起都都很平常啊，除了在操场时候不小心的事情，贺阳苦恼地想着，于是他开始一件件复盘起今天有林汐参与的事情。

突然，贺阳灵光一闪，想到今天他在跟林汐说告白那件事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林汐在楼梯上顿了顿。

难道……林汐喜欢班长？贺阳想了想，是他的错觉吗？感觉在他告诉林汐他拒绝了班长之后，他就变得开心一点了。

那，如果林汐喜欢班长，也不是没有可能，因为班长其实是班里很多男生的暗恋对象，但是林汐为什么要哭呢？这时贺阳想到操场那件事，心中恍然大悟，林汐可能原本是要把初吻给班长的，但是因为那一件事，做不到了，心里感觉又离班长远了一点，所以才难过地伤心起来。

嗯，肯定就是这样，以我和林汐的多年友谊，他肯定是这么想的！贺阳在心里暗念道。

另一边，心不在焉地写着作业的林汐还对贺阳在他背后编排的事情一无所知，手下笔一顿，他倾身过去准备再抽出套卷子做做，脑海里又浮现贺阳在走廊的身影，想起他手足无措地盯着他的样子。

噗，那样子还挺惨的，林汐如是想

没曾想，林汐扶着书的手一脱力，整沓书“哗——”的一下全掉在地上，巨大的声响在安静教室中异常刺耳，几乎全班都看了过来，正在讲台上写教案的老师一抬头，说道:

“谁啊？噢，林汐啊，同桌帮忙捡一下。”

班级里刚躁起来的声音又安静了回去，只剩下一两声轻微的捡书声，林汐手忙脚乱地将地上的书捡起，接下同桌手中的书，轻声道了谢，又掏出要拿的卷子，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刚才书掉地上他也吓了一跳，现在手还在轻微地颤抖着。

下课铃轻响，讲台上的老师头也没抬地说了句:“下课了。”

全班人在这句话下作鸟兽散，林汐放下笔，喝了口下午剩下的水，用来镇定下他刚才的思绪。

真是，刚才怎么又在想贺阳。

“林汐，我们走啊，没吃晚饭你不饿吗？说不定这会儿还能抢到剩下的炒饭。”贺阳走过来问道。

“我不饿……”林汐刚要拒绝，贺阳就把林汐从座位上拉起太，搂着他肩膀说道:

“别嘴硬了，你刚才都饿晕了，不然怎么把书撞掉了？哎走走走…”贺阳半强迫地拉着林汐向食堂跑去。

贺阳和林汐飞奔到饭堂，这时候人还不多，贺阳随便找了个位置把林汐往座位上一按，像大人嘱咐小孩不要乱动似的，说道：“我去买夜宵了，你就坐在这里不要乱动。”贺阳说着就去排队了，期间还频频回头生怕林汐走了似的。

林汐看着他的样子不禁偷偷笑了出来，看着贺阳在拥挤的排队长龙里每次一回头就紧张兮兮地盯着自己。

“贺阳！”一声熟悉的声音从贺阳背后传来。

贺阳正一脸疑惑地看过去，然后才意识到是谁，笑道:“文儿，蛙哥，你们也在这啊。”

文儿和蛙哥是贺阳舍友，平时在宿舍里经常和贺阳林汐他们一起玩。

只见文儿和蛙哥一脸八卦地问贺阳:“哟，看什么呢？我们看你眼神一直往那边瞥。”

贺阳没说什么，只是用下巴往林汐那边指了指，说:“看人呢，就怕他跑了。”

文儿和蛙哥往那个方向看去，看见在那个方向坐着的林汐和他斜后方的一个学姐，蛙哥显然是误会了什么，问道:“文儿，你看林汐身后的学姐，是不是贺阳前几天说过的那个？”

“嚯，还真是，贺阳动作挺快的啊。”文儿说道

“贺阳，没想到你还挺猛的啊，这就在一起吃饭了？”蛙哥和文儿朝贺阳起哄道。

贺阳是硬是没听出来他们俩的揶揄，应道:“啊？没有啊？我们天天一起吃饭的。”

听到这话，文儿和蛙哥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林汐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位置上，好不可怜。脑子里立马上演了一出好兄弟有了新欢便惨将我抛弃的午夜一点的情感戏码。

一声粗犷不耐烦的声音传来:“小伙，你还打不打饭了？”阿姨着急地看着排到食堂门口的队伍，又说道:“你不打饭别挡着别人啊。”

贺阳赶忙转头跑到窗口前，说道:“两碗炒饭，二两，谢谢阿姨。”

阿姨麻利地把饭打好，把碗递到贺阳面前，刚准备叫下一个，贺阳就拿着手里的碗看了看，说道:“阿姨您辛苦了啊，在这么累的情况下您看着还这么闭月羞花，年轻时肯定是个大美人吧。”

阿姨被一打断，皱眉看着眼前笑嘻嘻的贺阳，似乎在想他是怎么说出这样的话的，随即敷衍地又往两个碗里添了勺饭，嘟囔道:“看你贫的，吃不饱直接说就好了嘛。”

贺阳随即拿出他这辈子最甜的笑容，脸都要笑僵了，说道:“谢谢阿姨~”

阿姨被他这笑容闪了一脸，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向他后面的人喊道:“下一个，快点！”

贺阳拿了饭也没走，问后面的文儿他们要不要和他一起坐，文儿则表示:“行了你老贺，你俩一起坐我们还去，也太没眼力见儿了吧，我们待会儿用饭盒装了回宿舍吃就行，你俩慢慢吃吧，啊。”

贺阳还在那里纳闷他们怎么知道他和林汐吵架了，但随即又想到林汐还在那饿着肚子，就捧了饭跑向林汐那桌。

林汐正在桌上发呆，一转头就见贺阳捧着两碗炒饭朝他跑来，说道:“终于买到了，”贺阳把一碗炒饭和一双筷子推到林汐面前，说道:“吃吧，趁热，这个点炒饭很难抢到了。”说着贺阳就拿起筷子开始埋头干饭。

林汐看着他的样子，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米粒和鸡蛋的鲜香从空气中弥漫过来，林汐也确实饿了，他也拿了筷子吃起来。

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吃着饭不说话，沉默持续了两三分钟，林汐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看向还在扒饭的贺阳。

贺阳好似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头看着林汐，又看了他碗里剩下的大半碗饭，说道:“怎么了？你吃不完吗？”

林汐不语，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贺阳。

贺阳苦恼地挠挠头，说道:“那我帮你吃一点吧。”接着就毫不顾忌地将林汐刚刚吃剩的大半碗饭往自己碗里扒了一半过来，接着又继续低头干饭。

林汐就看着贺阳，叹了一口又一口气，频率几乎都快跟上贺阳吃两口饭的速度了，贺阳听到这动静，又抬起头，问道:“怎么了？”

林汐把面前自己的碗推向贺阳，说道:“你慢慢吃吧，我先走了。”

贺阳疑惑地看着林汐离去的背影和他面前的两碗炒饭，自言自语道：“他，这算原谅我了吧？”贺阳看了看时间，接着把两碗饭干完后他拿了空碗就慢悠悠往放碗地地方蹭，还不忘酒足饭饱地拍拍自己的肚皮，感叹一句：“好饱啊——”

贺阳放完碗之后再看时间，还有三分钟就上课了，他赶紧狂奔回教学楼，刚准备上楼梯，一声似曾相识的声音从贺阳背后响起：“同学，站住，现在已经迟到了，跟我聊聊吧。”

贺阳一转头，就看见教导主任锃亮的地中海，默默叹了口气。

“贺阳！你跟我去办公室！”教导主任看见是贺阳，刚刚和蔼的面孔顿时灰飞烟灭，中气十足的嗓门吼出来产生的阵阵回音竟有一种气吞山河的感觉，贺阳压下自己脑子里的想法，看着面前生气的教导主任，无奈的地说道：“老师好啊。”

“我不好！来，你小子跟我去办公室。”教导主任气昏了头，也不管后面还有没有人迟到了，他叫上贺阳就往办公室走。

教室里，林汐前脚刚回到教室坐下，后脚自习课的老师就走了进来，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教室，指着贺阳的位置问道：“这人呢？去哪了有人知道吗？”

话音刚落，教导主任中气十足的声音就从楼下传来：“贺阳！你跟我去办公室！”老师在讲台上笑道：“行了，我知道他在哪了，这节课你们仔自习吧，也快考试了准备。”

教室里又寂静一片，只有时不时的翻书声和水性笔在纸面划过的沙沙声。

教导主任一脸头疼地看着贺阳，说道：“你看看，今天两次了，平时还好，一天一次，一个月给我攒着，今天怎么了，说说。”

“我和林汐去吃夜宵了，后面我帮他放了碗，所以迟了。”

“林汐？”教导主任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说道：

“林汐和你去吃夜宵？你们单单是是成绩就差了一大截，怎么可能走一块，你编也编个好点的借口啊，贺阳。”

“我真的没编，就是这样。”贺阳缓缓打了个哈欠，散漫地往办公室里扫视。

“那为什么人家没迟到，你就迟到了？这还是你的问题啊，你说是不是？你就不应该……”教导主任的说教铺天盖地地朝贺阳涌来，贺阳突然感觉这一刻好无力，去和一个不相信你的人辩解自己。

“铃铃铃——”恍惚间，贺阳仿佛听见了下课铃声，还有班主任的声音，还有……林汐的声音。

林汐？贺阳猛地往声音那边看去，林汐正站在他斜对面，正问着什么问题。

“这套卷子，今天才布置的，有什么问题吗？”班主任问道。

林汐一晃神，下课铃一响，大家都往宿舍或者食堂冲去，他却莫名其妙地拿了卷子，在汹涌哄闹的人潮中向办公室挤去，到此刻，他看到正在往自己这边看的贺阳，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要做什么。

他快速地扫了一眼空白的卷子，这套卷子他根本就没看，他扫了眼压轴题，同类型同知识点的老师前两天刚给他讲过，他早就掌握了，然后林汐心生一计，指着过程最长最复杂的地方，说道：“老师，我这个地方还是不太懂。”

“这个我不是前几天刚给你讲过吗？就是……”老师低头滔滔不绝地讲起来。林汐往贺阳那边看去。

贺阳站在教导主任面前，看着他从迟到违规一直讲到各国国家主席，声情并茂的样子要是拿来当写作素材一定是个高分，可是现在贺阳这个听众并不想听他提供写作素材，也不想写作文，他疲惫地叹了口气，感觉好像有人在看着自己，他又转头看向林汐那边，因为办公室里就剩他们四个人，可是林汐一直在盯着卷子，感觉目光根本就没动过，而且听得很认真的样子。

林汐站在班主任身旁，眼神盯着卷子，却一直在用余光看着贺阳，看他在教导主任前无奈疲惫的表情，他嘴角微微上翘，老师讲的题也接近尾声。

“大概就是这样，这次我讲得细一点了，听得懂了吗？”班主任看向林汐。

“嗯，我这次明白了，谢谢老师。”林汐应道

“嗯，这种题型其实难就难在这里，容易扣分的地方也比较多，比较细节，不过课后多练就能够提升上去了，老师相信以你的能力，肯定可以的。”班主任鼓励道

“好的，那我就先回去了，谢谢老师，老师再见。”林汐看向贺阳那边说道。

“嗯，再见。”班主任说着又低下头忙着自己的事情。

“贺阳，所以说，你清楚没有？这样是不对的，对你人生都影响很……”教导主任还在一旁训着贺阳说道。

“老师。”林汐走上前叫道。

“哟，怎么了林汐？”刚才严肃的教导主任一看到林汐立刻变得憨态可掬起来，眼睛笑眯眯地看着林汐问道

“贺阳是下课跟我一起去吃了夜宵，他帮我放碗才迟到的。”林汐平静地直视着教导主任说道。

“这样啊，怎么下课去吃夜宵了？是下午没吃饭吗？”教导主任的笑脸明显僵了一下，随即关怀地问道。

“嗯，我下午去打了排球，所以没来得及吃饭。”林汐说着。

“好啊，现在运动运动好啊，把学习压力释放一下，不然到了高三就没时间了。”教导主任说道。

“嗯，那老师，我们现在可以回宿舍了吗？”林汐问道

“可以啊，当然可以，你说说，贺阳他也没跟我说是和你去吃饭，不然我就让他走了，我也不至于留他说一节课，毕竟你们复习时间很紧张的。”教导主任笑眯眯地说。

“好的，老师再见。”林汐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

“我明明……”贺阳还想争辩什么，但看到离开的林汐，又转头追了上去，喊道：“等等我，林汐，等等我，你别走那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