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遗忘

顾祁安越发地担心慕安的精神状态。

因为她似乎已经忘了轻随先生离去的事实，轻随先生离开前嘱咐顾祁安一定要照顾好她。但如今看来慕安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

他非常担忧地敲了慕安的家门。

蓬头垢面。

这是顾祁安看到慕安的第一印象。

慕安的声音嘶哑，双眼通红，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能好好休息了。顾祁安焦急地开口：“安安，你……”

慕安这才回神，望着顾祁安的眼神十分呆滞：“噢，是你啊，又是有关轻随的事情？”

顾祁安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晃了晃手中的冰矿泉水。

慕安有些呆滞了，大冬天，喝冰的？

顾祁安这才意识到自己买错了，何况现在慕安的身体也不适合喝冰的。他的眼神带着无限歉意，看得慕安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行了，没关系的，我放放就能喝了。”

顾祁安不知道此时的慕安意识是否还是清醒的。

慕安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想发笑，却把脸扳起来：“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你还记得轻随吗？”

慕安歪了歪头，好奇地打量着顾祁安，仿佛他脑子烧坏了。

“当然。”

“我、我的意思是说，还记得他去哪了吗？”

慕安这才明了他的这话的真正目的，她把胸口处积攒的一口闷气吐出，结果心口的地方仍旧隐隐作痛。

“他去了一个很美好的地方，至少我觉得是这样。”慕安的嘴角勾起一个恬静的微笑，柔和的阳光拍打在她的脸上，像是镀了层浅浅的金箔。

今天是冬天里难得的好天气。

看来今天她是清醒的，顾祁安很明显地松口气。

“你还能释怀吗？”

慕安不解：“毕竟是深爱过的人，怎么可能说释怀就释怀。”

慕安狠狠摇头，一边摇头一边掉了几滴泪水。泪水被冬天寒冷的空气包裹着，迅速冷却了。

“倘若离开的人是我，那他也一定和今天的我一样。”

顾祁安这次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慕安的侧脸。

慕安是可爱的娃娃脸，但也不算稚嫩。气质上隐隐约约地带有成熟的韵味，难怪轻随先生喜欢她，其实很难有人不喜欢她。

慕安一身雪白，纯洁到好似坠落人间的天使。

这也是顾祁安对慕安的第一印象，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是夏天，那天她身着雪白又样式简单的裙子。明明是很普通的装扮，却被她穿出了仙气飘飘的感觉。

女孩并没有注意到他，而是径直朝轻随先生跑去，脸上挂着明媚可爱的笑容，顾祁安的心重重击打着心房。

她真的好美，这并不是说她的五官有多完美无缺。

而是她带给他人的感觉，实在太美好。

她很轻易地就会让人想起冬天大雪纷飞的季节，想起春天花朵竞相绽放在柔嫩枝芽的时节，想起秋天灿黄落叶飘零落在头顶又被轻轻拿下的场景。

顾祁安一开始也沉浸在慕安的美好里，但后来还是甩头把这想法丢了出去，强迫自己忘掉她。

只因为她属于轻随先生，无论多少人对她暗送秋波。她都只会属于轻随先生，以前是，以后也是。

只是连顾祁安都没有想到意外会比明天更早到来。

【慕安视角】

2016年8月1日

今天顾祁安又来找我了。

轻随，你希望他来找我吗？

虽然我知道是你嘱咐他要好好照顾我的，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自己来照顾我。其实我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但我就是想要你。如果不是你，那我宁愿做什么都只靠自己。

你会说，你不会怎么办啊？

你小看我！我可是慕安！杨轻随的慕安小朋友。

如果我不会换灯泡，那我就自己学着换。

如果我不会炒菜，那我就买菜谱一点点学。

如果我不会拧瓶盖，就是用开瓶器也要自己打开。

如果你真的担心我，那你就回来亲自照顾我好不好？

不要走，你不该走的，我不能接受别人走近我的生活。我不能接受将来会有一个人取代你的位置陪在我身边，不对，根本没有人能够取代你，你是独一无二的！

我不可能再找到跟你一样的人了，我不可能再爱上别人了。

你给我的爱那么好，那么美，你还要让我怎么去学着爱别人！

轻随，我好累。

我想去陪你了。

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

这之后，顾祁安几乎每天都会来陪慕安。

慕安轻轻的开口，声音很软，带了些失落：“顾祁安，以后，你别来了吧？”

顾祁安微微颤抖着问：“为什么？”

慕安咬着绵软的下唇，迟迟没有回答。空气都被沉默冰冻。

顾祁安一瞬间知道了答案：“是因为轻随吧？”

慕安不说话。

顾祁安似乎有些恼怒了，声音抬高了些：“慕安，你真的以为爱情就是生活的全部吗？我告诉你根本不是这样，生活精彩就在于它是具有多面性的，爱情不是，也不可能是生活的必须品！”

慕安被他突如其来的情绪吓到，却又很快归于平静。这些日子除了悲伤，似乎已经感受不到其他情绪的存在了。某种意义上慕安还是很感谢顾祁安的。

“那爱情是什么？”

“调味剂。”

爱情是生活的调味剂，它固然可以让生活更加丰富多彩。但是就算失去了爱情，我们仍然有其他感情，并不是非爱情不可。我们要做的只是在它来临时轰轰烈烈地去爱，离开时毫无留恋地送别。

虽然很难，但生活如此，多说无益。

慕安再次沉默了很久，最后才露出一个笑容：“嗯，你说得对。”

顾祁安脸上发热，因为换作之前他搬出这套言论，别人只会觉得他在讲哲学，很装。但是现在慕安直接了当地承认他说的有道理。

慕安终究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她仍旧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自淤泥的泥泞中生出。却在水的洗涤下一尘不染，在清晨的光中散发只属于自己的气息。

慕安没有变，或许是这个世界变了。

慕安收敛起笑意，刚才那抹笑很明显是硬生生挤出来的。

“但是你得知道，我失去了生命中很重要的人之一。像你说的，爱情不是生活是全部，但轻随已经融入了我的生活，我的生命。就算我最终会放下他，走向更远的生活。但是现在的我也还是需要时间去适应从此以后这个没有他存在的生活与生命。”

顾祁安心里咯噔一下，是啊，她说得对。

甚至比他刚才说的有道理。因为慕安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些道理呢，她只是，还没办法接受和适应罢了。是顾祁安欠缺考虑了。

“对不起，我……”

慕安摆摆手不让他说下去：“不必，我知道你是好心。”

顾祁安起身：“我明天再来。”

届时，你可一定要等着我。

他在心里对慕安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