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风云再起无奈何

二十岁的生辰，满意是带了一点点的期待的，可那点期待在见到绛蓝领进来的人时，心里只余下了满满的凉意。

满意起了身，行了一个福礼，对方是宫里的人，尽管只是个太监，可该有的礼仪，她一丝也不能落下，甚至要行到完美。

更何况，魏公公是皇帝面前最得脸的大太监柳公公的干儿子，她更不能出一丝错了。

魏公公拱了拱手，眉宇间显而易见的不屑，处处透着一股敷衍。

“姑娘万福。”

满意微微侧身，避开了他的行礼，只是低头请他入座。

“不用了，杂家赶时间，皇上有旨，宣姑娘入宫，姑娘稍作收拾，便随杂家上路吧。”

满意一瞬间心里生出无线的悲凉，她只想安安静静的过完这一生，可越是简单的愿望，越是事与愿违。

一旁的绛蓝和绛红脸上也生出一股浓浓的恐惧和不安来，皇宫，那是比侯府更让他们害怕的地方，当年侯府一百三十七口，一夜之间都被皇帝下斩了，那样的血流成河，成了他们永远的噩梦。

“公公，不知此次进宫可否带随侍之人？”

这个差事没甚油水，可他干爹让他来，他也就来了，一路上赶路不说，到了连口水也没有，真不知道他干爹为什么要叮嘱他不可懈怠。

这样想着，他的脸色更加不耐，语气也不甚好。

“姑娘是什么品阶之人？就是国公夫人进宫也是不可带随侍的。”

这话说得十分的打脸且不客气，满意却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如此便劳烦公公稍等片刻！”

说着她略施一礼，不知痕迹的给绛蓝一个眼神，带着绛红入了内里去收拾行李。

“姑娘！”

一进内室，绛红危颤颤的哭音在身后响起，满意轻叹口气停了步伐，看了一眼已经有些距离的堂屋，握住了绛红的手。

“早知今日，我该早些去给你们消奴籍的。”

绛红的眼泪顷刻落了下来。

“姑娘，我去求那公公，让我和绛蓝跟你一块去吧。”

满意摇了摇头，勉强拉出一个安抚的微笑。

“能不带着你们，是我最大的庆幸。虽不能给你们脱了奴籍，可这里还是可以留给你们的，一应印章地契房契放在哪里你们都知道，将来你们日子我也不担心，只安叔上了年纪了，需要你们照顾一二。将来你们愿意嫁人就嫁人，不愿意嫁人，也可买些小子回来，悉心调教成可信任的人，将来也算有个依靠。”

满意事无巨细的交代，绛红早已哭红了眼，前厅有人，她连大声哭都不敢，咬的嘴唇都出了血。

满意看她那样，心里到底难受，摸了摸绛红的脸，叮嘱她将来多听绛蓝的，在这十里镇安稳的过日子。

因为是要入宫的，且时间也紧张，满意并不能带很多东西，也不想带很多东西，只让绛红收拾了一点换洗的衣裳，另备了一些散碎银两和十几张五十两一张的银票。

而那些金银细软俱都留给了绛红和绛蓝，惹得绛红又哭了一场。

拎着小包裹行至前厅，魏公公的脸上不耐之色已经十分的明显，好在绛蓝之前给了他一个装满了银子的荷包，这才没让他这会摆出十分难看的神色。

“马车已经在外等候多时，姑娘随杂家走吧。”

满意福身，只看了绛蓝和绛红一眼，便跟在了魏公公的身后。

真的踏上马上，回身去看这已然住了三年的宅院，满意这才知道自己是那么的不舍，这里平静淡然，她以为她会在此终老，可谁承想，这里也不过是她短暂的停留之地。

心中一时生出满满的无力感，而这样的无力感在随着马车的缓缓滚动中，慢慢的变成了一种愤怒的且无奈的情绪。

这样的身不由己，这样的无可奈何，哪里才是她的安身立命之处，又或者说她是否能在那吃人的皇宫得到活的机会。

“姑娘，姑娘......”

外面嘤嘤切切的呼喊，到底还是让满意控制不住的撩开了车帘，不长的车队后面，是绛蓝奔跑的身影，那满脸的泪，被扬起的尘土带出了明显的勾勒。

满意心中越发悲愤，她忍着哭意去求魏公公。

“公公可否稍停一下，容我与婢女告个别。”

魏公公皱着眉头，刚要呵斥她不懂规矩，可看着递过来的通体碧绿的手镯，到底贪心占了上风，拿过往袖口一塞，冷哼着走到了另一边。

“可快点！还要赶路呢！”

绛蓝得以放行，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一把将一个包裹塞进了马车。

“姑娘，今日是您的生辰，奴婢和绛红给你做了一身衣裳并鞋袜，用的是最好的锦缎，您带着吧。”

满意忍住泪水，笑着点了点头。

“好，穿着好看，我会给你写信让你再做的。”

此去什么情况，她们都不知道，甚至恐惧没有以后，可此时谁也不提，只当还有以后，把这当做一种虚无的希望，支撑那快要溃堤的泪水。

两句话间，绛蓝已经被拉走，马车再次动了起来，这一次满意没有回头去看，她慢慢的打开了那个包裹，入眼粉红，让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一个二十的老姑娘，哪里还能穿这样的嫩色。

绛蓝和绛红的刺绣是原来忠勇侯的老绣工教的，本不是十分出色，这几年给她做的多了，手艺也越发的好了，满意忽然想，就算将来失了这宅子和田庄，她们也有一门手艺傍身，养活自己还是可以的。

然后这样努力克制的平静在看到衣裳里藏着那厚厚一叠银票时，最终隐忍不住，掩面无声的痛苦起来。

她们这是将所有能凑到的银票都给了她，可此去是什么光景，前路漫漫，她一时生出无限惶恐。

离了这里，便是不太可能再回来了，以后便真的只有自己一人了！

马车摇摇晃晃行了大半个月，终于驶进了繁华的都城。这一路虽都在赶路，魏公公态度还算可以，并没有刁难，吃穿用度还算照顾周到，除了满意塞了几次银子之外，应当还有其他的原因，但满意连猜测都不敢。

入城时已近午时，驶往皇城的主道上车辆并不多，但是并不妨碍欣赏都城的歌舞升平，小贩的叫卖声，孩童的追逐嬉闹声，行人的话语声，都与满意三年来安静封闭的生活，显得格格不入，却又生机盎然。

魏公公除了最初的一天骑马以外，此后一直坐在马车上，再加上柳公公临行前的吩咐，尽管一行人行色匆匆，但因为出行装备十分的朴实，并没有引起什么关注，就这样一路直奔皇城而去。

入宫后，满意被安排去做了一个简单的梳洗，然后被小宫女引着在一个偏殿里等着。

之后的两个时辰，再也未曾有一人来过这个偏殿，便是那带她来的魏公公也未曾出现，满意一人呆着，身边是早已冷却的茶水，满意十分的口渴，可她不敢喝，连难耐的饥饿感也随着等待的时间慢慢的变得麻木无感。

终于，门口传来了动静，满意抬首看去，一个面盘十分可亲的宫女走了进来，看上去有些年纪了，满意连忙起身行礼。

“姑姑安好！”

荣姑姑受了满意这一礼，这才笑着开口。

“可是从前忠勇侯府的满意姑娘？”

再次被提到忠勇侯府，满意的眼底已经落满了惊诧，可这荣姑姑却是一脸的平淡微笑。

“满意姑娘无需惶恐，随奴婢来吧。”

满意满心满眼惶恐的跟着这位姑姑往外走去，外面是呼啸的寒风，和十里镇不同，这里已经冷到让人从心间里畏寒。

一路上遇到了多少太监宫女无从得知，但清一色的无人敢投来观望的目光，这里是最森严的皇宫，有着最严苛最无情的戒律规条，无人抱有好奇心，因为那会让人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