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风雪夜归人不归

这一日晚上，并没有安营扎寨，而是在天黑后继续前进。

裴琛有过来看过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那一双黑沉沉的眼睛沉默的看她，最后都给她一个水囊，并一个袋子后，又骑马回到了前方。

满意打开了那个袋子，发现尽是一袋子的肉干，她从里面拿出来一条，闻了闻，眼底隐隐有了笑意，轻轻的放入口中，是那晚吃过的鹿肉的味道，虽然口感有些发硬，没了当时的美味，却依然让满意吃的十分欢喜。

后来她拿了水囊喝水，惊讶的发现那水也是热的，眼底的笑意几乎都要溢出来。

夜色浓重而漫长，但是对习惯了行军的军队来说，依然不算什么。

漫天飞舞的雪花里，一队人分成了三部分，前面是十几头高头大马，中间是一个五十人的小队，然后是一辆宽大的马车，后面又是十几个高头大马，最后是几百人跟在后面，整齐而有序的前进。

每走一个时辰便会停下来休息半个时辰，一路上还算十分的平静和顺利。

尽管速度不快，因为没再出什么状况，他们在凌晨的时候终于到达了赤兰府的城门口。

满意被一阵马儿的嘶叫声叫醒，等她看出去时，沉重而解释的城门已经被打开了一条缝，足够他们一队人通过。

“裴将军！”

“裴将军！”

“.......”

穿过城门时，守门的士兵和将领纷纷投来的敬佩的目光。他们呼唤着他，投以最纯粹也最热烈的崇拜，也以这样的方式传达着他们内心的激动和兴奋，以及对裴琛归来的欢喜。

满意一时也有些心潮涌动。

裴琛勒住马绳，骑着高头大马缓缓穿过了城门，早有士兵前去王府报告裴琛的归来。

而此时的裴琛，一身盔甲威风凛凛，面容坚毅英俊，身材修长健硕，淡漠的双眸里透着深邃的威严，哪怕经历多年的战场厮杀，哪怕褪去了温润的外衣，面容难掩沧桑，却依然是俊美的。

这时一个将领匆匆跑来，拱手行礼。

“将军.......”

刚开口，就被裴琛抬手打断。

“不要扰民，本将军自行回府，你带着士兵们回营去。”

“是！”

一队人马分成两路。

一队百来号人朝着再次城门外营地而去，一队十几人带着满意的马车回了裴琛在赤兰府的将军府。

此时的将军府门口早已站了一个男人，看来裴琛骑马而来，面露喜色的迎面而来。

“将军，可算是回来了，一路上可还顺利？”

“尚好！”

裴琛冷淡的反应和来人的欢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是满意任然从他的语气中听到与之平常不同的放松。

她悄悄的挑了车帘往外看，一张熟悉又不熟悉的面容冲进了眼底，震的她人都僵硬了起来。

他是从前三少爷的侍从，跟她一样，都是从小跟在三少爷身边的。和她的名字一样，都是老太君当年赐的名。、

她叫满意，而他叫顺平。

顺平----寓意一生顺遂平安，都是老太君对三少爷拳拳的爱护之心。

当年，她以为他也死在了那场变故中。

竟不曾想，他一直都跟在三少爷的身边。

裴琛翻身从马上下来，顺平立马上前接过缰绳，视线在马车上转了一下，面容不变，依旧笑眯眯的问。

“将军是先用些饭食还是先沐浴更衣？”

裴琛顿了一下，视线同样停在了马车上。

好一会他才开口，只是这一次已经没有了刚刚的平和，多少带了一点情绪。满意搞不动他是不耐的，还是不快的，亦或仅仅是有些烦躁。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他似乎并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她，或者说是安排她。

其实哪有那么难呢？

她撩了车帘，自发的从马上下来，大概是有些仓促，落地时有些不稳，但没有发生任何的意外，再抬首时，她的脸上带了一丝笑意，自然没看到裴琛那垂在身蠢蠢欲动却被压抑住的手捏成了拳。

从她下来的那一刻，顺平就认出了她。

其实，早在裴琛要出发去接应的时候，顺平已经知道了满意要来，哪怕之前他心里有诸多想法，表面如何努力平静，这会也眼露凶光，满脸都是凶恶的仇恨。

满意的笑僵在了唇边，再看裴琛也是一幅冷漠的面孔，她心中难免生出退却之意，可想到先前的相处，再想到以后的日子，和昨日定下的决心，她还是努力维持着笑容，逼迫自己面对这样的顺平。

“好久不见了，顺平！”

顺平的嘴角也露出一抹冷笑，却没有口出恶言，只是侧了侧身，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疏离，仿若看到她是一件多么让他无法忍受的事情。

满意想起从前，她和顺平一起当差，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关系也是十分融洽的。偶尔三少爷不方便带她出门，而他跟着三少爷在外面得了什么好东西，总会回来也给她一份，在她心里，其实顺平一直都是哥哥。

只是，现在，都已经被她自己毁了。

裴琛冷漠的站在那里，视线停在她的身上，看着她强装镇定，看她眼底流露出的哀伤和遗憾，眼底闪过一抹怒气。

“先摆饭！”

“好的，将军。”

顺平恭敬地点了点头，招手让一个小厮去厨房传唤。

虽然是凌晨，但先前裴琛已派人回来告知，所以今日将军的厨房内一直都是有人当值的，只要裴琛一回来，就能吃到热乎乎的饭菜。

裴琛大跨步的进了将军府，背影冷漠且决绝。

顺平的视线再次扫了过来，眼底是嘲讽的冷漠，微微抬手，嘴角也是嘲讽的弧度。

“满意姑娘，请进吧！”

满意抬头看去，将军府的牌匾高高的悬挂在屋檐下，两侧挂着大红的灯笼，门前还有两座石狮子，从大门往里望去，漆黑一片，像是一只张着大口的狮子，默默的等待着她的自投罗网。

“谢谢！”

满意轻声道谢。

顺平冷哼一声，着人将裴琛的黑马牵去马厩安置，率先走了进去。

满意微抿着红唇，黑夜的冷风吹的她脸颊泛疼，她抬手摸了摸，摸到了一片的冰冷，她低头看了看脚尖，抬脚也跟了进去，走了两步发现顺平正站在一个回廊口，显然是在等她。

“可否安排人照顾一下马车上的两人，她们两个皆是因为才.......”

“打住，是什么原因无需跟我说，将军早有安排，你无需多言。”

此时的顺平已经收敛好了自己的情绪，除去有些不耐，已经看不得半点愤恨的情绪。

满意沉默了下来。

"跟上，走丢了，我可不会回来找你。"

满意乖乖的跟在他的后面。

顺平见她这样乖觉，心中来气。

“不管你是因为什么来的，我只希望在将军府的日子里，你最好安分守己，不然就算将军不处置你，我也绝不会放过。”

满意从他低沉的语气中听到了深深的杀意，那是一种犹如针刺一般的感觉，可她无可辩驳。

佛说，有因才有果。

哪怕那个因也许并全是自己种下的，可引子确实是因为自己，那么如今被这样对待，她无声怨言。

“我不会做任何事！”

曾经她有多渴望生，多渴望那不可求的平等和自由，那不符身份的骄傲就给她多么沉重的打击。

所以，她再不会去做违背心意的事情。

哪怕代价是她曾经最渴望的东西！

顺平冷哼一声，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两年裴琛过得是什么日子，他如何以一罪人身份在短短两年的时间里爬到如今将军的身份，付出了多少血泪，无人知道。

他心疼自己的少爷，曾经那么风光霁月的一个人，永远温和待人，正义善良的少爷，如今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即便忠勇侯府曾经有万般龌龊和不堪，可在你我的身上，从来都是安稳幸福的，你如何对得起少爷？”

这句话，当年顺平也问过她，如今再来一次，她依然哑口无言。

不是无法辩解，而是无法辩解。

她要怎么说给他听？

说她生了不该有的妄念，说她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承诺，成为被人手中的棋子而不自知，说她即便走了无法回头的地步，却依然在想着自己那可笑的骄傲，坚持着那虚无的希望。

这两年，她早已懂得，错就错了。

她以为自己一生都会困在那个山庄，把自己活成一个孤家寡人的模样，是对裴琛最好的赎罪。

可当她再次见到他，她才明白，对裴琛最好的赎罪是让他再次获得幸福。

一如当年老太君对他的拳拳爱护之心那般。

她也希望她的三少爷，哪怕以后身边再无她的任何位置，也要顺遂健康快乐的过一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便是笑着，也是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