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心似莲花君归来
那一晚她住在裴琛的君意楼，睡在了他睡过的床上，难得的做了一个好梦。
她梦到了两年的那个他。
那梦里，正是令人艳羡的春日，鸟语花香，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而他抱着她，头顶是开的绚丽的桃花，鼻翼间都是甜蜜的味道。
他说。
“满意，有一日我会让你穿戴凤冠霞帔跨过火盆，成为我裴奉之的妻。”
他还说。
“我这一生唯一可以携手一生的，彼时我心之所爱。满意，那是你！”
那时，她大概是万分幸福的。
醒来时，她是不愿的，她贪恋梦境中那温馨的时刻，也贪恋他的温柔他的深情他的一切一切。
但，梦境太短暂了，她尝试着再次入睡，却再也没能梦到那份美好。
望着身边空着的创普，心中惆怅，他一夜未归，又觉得现在也很好，至少一切都是有奔头的。
因为他说他们注定要纠缠一生的。
满意刚刚起身，就听得外面传来一声轻柔的询问声。
“姑娘可是醒了？”
满意还未搭话，那外面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奴婢是裴总管吩咐过来伺候姑娘的。”
满意想起昨晚裴琛说的话，猜想这便是其中一个，只是她以为顺平多少不会让她过得十分舒坦，现在看来小人的尽是她自己。
满意翻身起来，这才朝外说了一句。
“你可以进来了。”
“请姑娘稍等片刻，奴婢这就进来，稍后给您梳洗更衣。”
很快房门被推开，满意走到铜镜前坐下，望着铜镜里的走近的人影有些少许的意外。
竟是个本地人吗？
与京内的女孩相比，她生的更为粗壮一些，皮肤偏向暗黄色，有些黑，容貌也十分平淡无奇，但是她生了一双极其温柔的眼睛，看上似乎年仅并不大，见她这样静静的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眼底都是惊艳，不由的也露出了一个温柔的浅笑。
“你叫什么？”
“奴婢叫冬雪，是赤兰本地人。”
冬雪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人，就像那戏文讲的一样，扶风弱柳，只是看着便让人觉得心情舒畅，她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不近女色的将军会带一个姑娘回府，还安排在了自己的院子里。
“那你即是本地人，怎么会入府当丫鬟？”
冬雪笑嘻嘻的将洗漱用品都放在了一旁的架子上，一边对着热水一边回话。
“奴婢从前是王爷府上当差的，我父母哥哥也都是在王爷那边当差，后来将军来了，立了大功，王爷赏了将军这个府邸，又恐无人帮将军打理，便将奴婢一家子都赏了过来。”
这么说她到这个府上也不过才几月的功夫。
冬雪拧了一方干净的帕子过来。
“姑娘净面吧。”
满意点了点头，挺喜欢这个丫头的，便又问。
“你多大了？”
冬雪笑嘻嘻的答。
“奴婢开过年便17了。”
看着真不像，这么高壮的身子，要不是声音透着一股青春满满的活力，她怕是都是觉得两人是差不多年岁的。
“你家兄长呢？”
冬雪明媚的脸上露出了几分黯然，不过顷刻间便释然了，脸上依旧挂着笑，只是声音里再没了刚刚的活泼和俏皮。
“我爹和兄长两个月前随将军征战时战死了。”
满意愣了愣，心底有些愧疚，不该在这年节问这样伤感的话题，但很快冬雪却又笑了起来。
"姑娘不必觉得介怀，我爹和兄长都是英雄，我和娘还有族人都以他们为荣的。况且现在整个西北都统一了，再也不用担心时不时会被雪国三十六部来偷袭，日子都安稳了下来，没有比现在更好的生活了。"
满意在皇宫被皇帝告知西北王因着有裴琛这名猛将收付了雪国三十六部时，看到的是老皇帝眼底的寡淡和不屑，仿佛这是一件不值一提的事情。
可到了这里，听得面前这个姑娘满脸感激的说着这件事，她才真切的意识到，在这场长达两年的战争中，裴琛付出了多少血泪，才换的了今日赤兰府的安稳和幸福。
冬雪见她沉默着，便主动拿着毛巾给满意擦拭脸颊，动作十分的轻柔。
满意忽然想到，这姑娘开过年17了，父兄刚死，怕是要守孝的，也不知道按照这里的规矩，需要多久，是否和关内一样，都是三年。
“不用的姑娘，这里是赤兰府，我们是赤兰族人，我们信奉雪神，我们的族人死后魂魄归于雪山，成为雪山的一部分，这是十分荣耀的事情，无需祭奠。”
满意的思绪开始飘散。
如果这世间真有神明，是否可以告知她，曾经托生在她腹中却无缘出生的那个孩子，是否也能获得一个新的人生。
“姑娘？”
满意回神，面前的小丫头正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姑娘是有什么心思吗？”
在冬雪看来，能入裴将军眼的，住进这将军府内，便一定是将军心中之人，而姑娘也是爱慕着将军着，实在不明白，姑娘为何会露出这般愁思。
满意看到冬雪眼中的疑问，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
看到镜子里已经梳好的发髻，十分新鲜的发型，是她从前没有看过的。
将头发都编成了两条黑亮的长辫子垂在两边，然后头顶也圈着一个麻花辫的发顶，带着一个奇怪的五颜六色的宝石头饰，倒是也给她平添了几分关外风情。
“姑娘可还喜欢这样？”
“挺好的。”
冬雪一听立刻就笑了，又拿了一条罗裙过来给满意看。
“姑娘穿这条吧，这是我们赤兰的裙子。”
她说的兴高采烈且骄傲无比，那种对自己民族的自信，让满意生出的那点抗拒之心都消散了。
见她点头，冬雪脸上的笑越发的高兴，带着一股雀跃手脚麻利的给满意换上了。
然后一脸艳羡的夸赞。
“姑娘真美！”
满意无奈的笑，已经二十的她算是老姑娘了，哪里还能称得上美呢。
这时冬雪看了看外面，接着说道。
“姑娘要是没什么别的吩咐，奴婢去给您将早饭端来，今日大厨房做了葱香饼，还有煮的热热的牛奶，这些都是我们这里常吃的早食，姑娘要是吃不惯，有什么想吃的，奴婢可以让大厨房给您做。”
满意嘴角微弯。
“既都换上了这里的衣物，便也一同尝一下这里的美食吧。”
“那姑娘稍等一下，奴婢这就去端来。”
到底是年轻的小姑娘，走动间都带着这个年纪才有的青春快活。
院落里有不少奴仆在扫雪，还有不少奴仆在忙着贴对联和张罗换上红灯，满意这才恍惚想起，今日便是除夕了。
这几年她在十里镇，都是带着绛红绛蓝一起过的，从未想过如此挂红挂彩。
冬雪回来的很快，端着一个大托盘，未语先笑。
“姑娘快来，热乎乎的，喝一碗可舒服了。”
满意被她的明朗影响，眉眼都明媚了起来。
端了那碗奶白的牛奶，入口没有想象中的腥甜味，却也有浓郁的奶香味，和她从前和的牛乳是不同的，这里的似乎味道更浓郁些，带着异域特有的味道。
冬雪见她喝的眉眼舒展，知道她是真的很好，并没有一丝的勉强，心下松快，也跟着一起开心。
“奴婢想着你大概喝不惯纯的，便让厨房的大师傅给加了一点白糖和蜂蜜。”
满意焕然大悟，难怪入口是香甜的。
葱油饼也很香，和关内的精巧不同，这里的葱油饼很大个，也很厚实，内里还包着厚厚的肉馅，她咬一口，满口都是肉香味，竟是吃了第一口还想第二口。
“这是牛肉的？”
“是的，姑娘，咱们这里吃牛羊肉更多，冬天吃这个可舒坦了。”
满意觉得确实舒坦，整个人都是热乎起来了。
屋子的四角都点着火盆，暖洋洋的让人生出困意。
“姑娘可要喝点茶？”
满意笑，眼底闪烁着跳跃的光亮。
“你还知道茶？”
冬雪也笑。
“原是不知道的，后来在王府总见管家给王爷上茶，便知道了。再后来将军来了，也是常喝，便知道你们关内人都是爱喝那种苦苦的。”
说着冬雪还露出一个有些俏皮的苦脸。
“好，来一盏吧。”
冬雪转身出去，很快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放在了她的手边，没一会又端来一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糕点，奶白色，上面还点缀了一些坚果，看着也十分的诱人。
“姑娘慢用。”
冬雪笑着退下。
满意没问她去哪儿，大概是要去忙其他的。
她低头抿了一口茶，茶香浓郁，入口绵软，是红茶，冬日里喝这个正合适。
她抬眼望向门外，阴沉沉的天空下，依旧是一身铠甲戎装的裴琛就这样突然又不突然的冲进了她的眼底。
两人隔空对视，满意竟觉得他那眼底的温度浓烈到有些烫人。
满意放下茶盏，缓步迎了上去。
“将军！”
裴琛的脚步一顿，目光越发深邃。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两臂。
自昨日那般后，再次面对彼此，似乎都有些不适的紧张。
只是满意表现的更加明显，她双臂交叠在胸前，姿态恭敬，只眉宇流露出几分小心翼翼和羞涩。
裴琛的唇边扬起一抹弧度。
“用过早餐了？”
其实府内的事情，哪有他不知道的，更何况是关于她的。
便是昨日走的匆忙，可依然安排的仔细。
这君意楼里里外外怕不是有三层人守着，便是那来服侍的冬雪，也是有几分身手的，只这些满意皆不知道罢了。
满意没从裴琛的嗓音中听出什么其他的情绪，好似昨天谈过后，那些被他附加在身上的冷漠，暴虐，阴狠，充满了戾气的厌恶都烟消云散了。
眼前的他依然还有些冷漠，眉宇间也挂着常年征战后的杀伐果断。
可在面对她的时候，她能感觉到他的平静宁和。
仿佛真的就将一切都放下了。
满意大着胆子上前，试探性的伸手，发现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并没有任何抗拒，也没有流出任何的不快，心下微松，越发的胆大起来。
她为他褪去身上的披风，小心且认真解着他身上的铠甲。
但将军的盔甲对她来说太过陌生，她曾伺候他脱穿无数次衣物，从没有如同这次这般毫无头绪，再加上多年两人未曾这般亲近，她心下紧张，一时竟急的额头冒汗。
忽而，头顶上传来一声轻笑。
接着，他的大手毫不避讳的紧紧握住了还在四处寻找的白嫩的双手，将其握住手心，柔软娇软的触感，让他眼底也涌出了几分愉悦。
“我自己来吧，你不会。”
满意抬头，她想说她可以学，可对上他黑沉沉的仿佛要吃人的双眸，她忽然伸出一份胆怯，匆忙忙转身去给他倒了一杯茶。
待到他将盔甲脱掉，在一旁的架子上挂好，她这才有些腼腆的将茶水奉上。
“将军，喝杯热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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