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怀璧其罪·下目录

第20章怀璧其罪·下

“我看将军整日里忧国忧民的,何时才能考虑自己的终生大事呐?嗯?”

阮疆闲来无聊,施维又派人出去捉拿犯案之人,狭窄逼仄的小巷里气氛压抑,阮疆想调节一下氛围,趿拉着脚步走到殷越身边,看着殷越近在咫尺的俊脸似笑非笑地问道。

他将脑袋磕在交叠的手背上,而双手撑在殷越肩膀,软趴趴的,跟没骨头似得往殷越身上靠。

殷越对阮疆的小动作熟视无睹,一本正经地回道:“阮公子,莫要说笑,这万里江山未曾收复,我等战士何以为家?”

阮疆离他太近,说话间吐息喷在他颈侧,殷越有些不自在,微微偏了偏头,往外拨开肩上仿佛黏住的手。

阮疆不为所动,假装没看到殷越的抗拒,厚着脸皮继续腻在他身边,笑说:“傻子,不是我说你,这江山又不是你的,你干什么卖命,这大齐皇帝有这么好?值得你如此呕心沥血。”

“昭帝如何我不予评价,可阮公子你要明白,这普天下的百姓是无辜的。他们因掌权者的野心流离失所,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而我想做的,仅仅是在这乱世中尽我所能地给他们创造一个相对安定的居所,让少有所学,老有所依。”殷越正色道,面有愠怒。

阮疆见他来真生气了,忙站直身子,道歉道:“对不起,是我逾越了,可我并非妄议昭帝,我知道你不爱听,但我还是得说。殷将军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是何意吗?”

阮疆见殷越不答,又自顾自地说道:“你尽心尽力地为那齐帝打天下,最终又得到了什么?功名利禄你有吗?没有!你依旧只是个驻守边界的将军,每天过着在刀尖上舔血的生活,值得吗?不管你有无异心,功高盖主即是原罪,你以为今天这件事仅仅只是巧合?”

殷越皱了皱眉,他看着远处的狼烟,烽火连天,定又有战士们穿梭于边境线击敌,这样的日子永无止境,他们却不得不日复一日地做。

北疆虽然已经收复,但由于大齐近些年来实力锐减,威望不再,总有一些不服大齐的部落来骚扰边境,并非是为了掀起多大的风浪,他们只是要让守戍边城的驻军恶心,不堪其扰却又不能奈他们何。

“这万里江山何其无辜,错的只是统治这片土地的人,正是他们贪婪的、填不满的欲望造就了千疮百孔的城池和困苦民生。”

殷越用力拽住阮疆的胳膊就往外走,扶正阮疆肩膀,扳正他的视线,“你看看!这些荒宅,满目疮痍,曾几何时,也风光无限过,人丁兴旺,可是一场战争,数不尽的烧杀抢掠滋生了多少惨绝人寰的罪恶,活生生的人们就这么无辜地死去。如果那些不幸死去的人,是你的亲人,阮公子,又有何感想?不战则亡,不管朝廷如何,但我殷越,就算是死,也要堂堂正正地死在战场上!”

他追逐着心中的神明,那个酣战至死、在他戎马一生的战场凝成了一座雕像的大将军卫安,至死也不肯放下手中兵戈的大将军,那是他守护江山的利器。

他永远记得纵马豪饮时,那人激昂慷慨的高歌,他说他要带他去踏遍这万里河山,却终究这河山万里都成了他的墓——他心归处。

殉身无人敛,河山万里为墓,这是他们逃不开的宿命。

他不是不明白阮疆所说,只是他有自己的信仰要坚持,这种无论何人都不能动摇的信念让他即便死,也死得心甘情愿。

话已至此,阮疆便知道他们再无可能了,还没来得及在一起过,却已是背向而驰,他仍有些不甘心,耍赖道:“我脚疼,殷越你背一下我好不好?就这一次。”

“胡闹!你一个八尺男儿,脚痛还能误了你走路不成?忍忍便走回去了。”殷越敛了神色,转头细细打量阮疆,以防他又耍什么花样。

可阮疆只是撩起裤脚,他忍了一路,被农人偷袭的伤口恶化,一片青紫瘀伤,他抬头,楚楚可怜地望着殷越。

“好,只是背完这段路,我们不要再见面了,阮公子,我输不起。”

殷越说完便蹲下身子等着,两人相对无言。

阮疆沉默地跳上他后背,双手圈住殷越颈脖,他亲昵地蹭了蹭殷越后脑勺扎人的发,用鼻音哼了声好,语气是掩不住的苦涩,但他还是强撑起精神打趣道:“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再喊我阮公子,何必这么见外,叫我阿阮就好。“

“好的,阮公子。”

阮疆趴在他背后噗呲一声哈哈大笑,用手锤殷越的臂膀,轻语呢喃:“傻子!”

他们都清楚地知道,走完这段路,彼此又是陌路,只假装岁月静好,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阮疆余光瞥见施维带着农人和他同党向他们走来,手里还牵着那个哑巴小孩儿,见之前殷越看起来挺喜欢孩子的,便问道:“将军以后会有小孩子吗?”

“你不就跟个小孩似的?”殷越也看见前方回来交差的施维了,不由自主地放缓了步伐,漫不经心地答道。

“唉,可惜将军不要我这个小孩。”阮疆长长地叹了口气,指腹逡巡在殷越伤口附近,很有些念念不舍,往后殷越伤口痊愈了,脸上留下的这道疤,是独属于他,谁也抢不走,想到这,他心中燃起一股不为人知小骄傲。

阮疆心中愉悦,便邀功道:“将军想知道那小孩的身世吗?他们都是被父母抛弃的聋哑人,敌戎各部捡到后专门培养他们来降低你们的防御心好杀人,毕竟汉人对汉人的小孩没什么防备心,专骗像你一样的傻大个!”

殷越挑眉笑了笑,说:“哦?你空口无凭如何证明所说属实?我怎知这是不是你顺口胡诌?是吧?阿阮。”

“他们胸口有烙印。”阮疆说完这话就将头埋在殷越颈边,不想搭理这个不信任他的坏蛋,他闭上眼睛,仿佛还闻得见皮肉烤炙后的焦臭味,胸膛隐隐作痛。

要是我早点遇到你就好了,明知没有任何意义,他总是不无遗憾地假设。

殷越见阮疆靠在他背上似乎在小憩,小声嘱咐道:“施维,检查他胸口是否有标记?”

“是!将军!”施维不顾小孩的挣扎,扯开小孩的衣裳,果不其然有个可怖的烙印,光是看看都能想象到当时铁板印上去时的痛不欲生。

殷越不忍再看,照这情况上庸城应当不止一个,既然知道了就不能放着这个隐患不管,于是下令道:“全城戒严,彻夜搜索敌荻党羽!”

“那这孩子该如何处置?”施维站在原地拉着停止哭闹的小孩不知所措。

“先将这小孩带回我营帐好好安置,其余事宜等我送完阮公子再处理。”殷越想到回京述职前还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情要交接,不由得感慨万分,“可惜这世间事总有诸多限制,可为人父母这件事上,却是没有门槛的。”

说这话时他们刚好从施维旁边经过,施维听见身体一怔,他默默握紧了拳头退下,眉宇间神色浮现,痛苦不堪,只有悄悄睁眼的阮疆发现了他这点细微的不对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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