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抱

周五下午，沈揽星突然跑到了陆期面前，问着出门的事情。

“陆期，我们周六出门玩，你去不去？”

沈揽星问着，同时期待着。陆期这么好看一人，拉出去走一起多风光。再说陆期长得好，为人也好，是同学提及她都会夸的人，出门了，说起来了多有面子。

但如果陆期有事不出去，沈揽星就觉得这次出门没意思了。

陆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许欢，问：

“许欢去吗？”

“她？我问一下。”

沈揽星凑近许欢问：

“许欢，星期六出去玩吗？”

“去哪啊。”

“去江边吃烧烤，再去咖啡厅打会儿游戏。”

“行啊。”许欢说。

“行？”

“那你不愿意我去？”许欢语气不冷不热。

“愿意愿意。”

沈揽星又跑到陆期面前。

“陆期，许欢说她去。”

而现在的许欢正低头沉思着什么事一样，没有去看陆期。

“那我也去。”陆期说。

“那好！说好了，星期六下午六点，我们去徐记烧烤。”

“嗯。”

周六下午，许欢披上风衣往江边去，一路上脑袋糊糊涂涂。她仿佛又回到那个时候了，别人并着肩看夕阳，她只能自己一个人裹住衣服。好在今天的太阳比较温暖，许欢努力忘掉之前的事情，抬起头朝天上的光晕看去。

许欢呆呆地转过身。

到了烧烤店门口，许欢见到陆期时仍旧心里一颤。

她很讨厌这种感觉，感觉全世界都是陆期一样。

实际上，她害怕爱而不得。

许欢随身带的包里总是传来手机的振动声，每响一次许欢都捧起手机看消息。陆期偷偷看她时都觉得疑惑，不知道她到底在做什么事。

怀着疑惑迈出步子，陆期却被身后一个人抓着手拦了下来。

面前的汽车卷着尘土飞驰而过。

“有车。”许欢淡淡地说。

“谢谢啊。”

“嗯。”

许欢继续打着字，神色由平淡变为担忧。陆期更不解了，坐到烧烤店的椅子上时也在看着许欢。

宋观见陆期魂不守舍，拿着菜单在陆期面前晃了一下。

“陆期，你吃什么？”

“我随便，你们点。”

“许欢，你呢？”

“我吃羊肉串，几串都行。”许欢头也不抬地说。

宋观又一一询问其他人的意见，最终点好了菜坐下了。许欢接收到顾离的好消息也放心了，轻舒一口气坐在椅子上，却收到了其他人嫉妒的目光。

“啊？陆期？”

“嗯。”

许欢大概能明白他们的目光是什么意思了，也不敢逾越，乖乖地坐在那里。

手机又响了，许欢继续打着字。

“羊肉串上来了。”陆期对许欢说。

“哦，好。”

许欢刚要去拿，陆期已经拿了一串羊肉放到了许欢面前。

“谢谢。”

许欢过了好一会儿才拿起羊肉串，却因为看着手机而不小心呛到了。

“咳，咳咳……”

陆期连忙拍她的背，还给许欢倒了一杯水。

许欢觉得自己这次简直丑态百出，有点后悔答应沈揽星出来的请求。但是临阵倒戈也不是办法，她只能跟着宋观上阶梯去江边。

上了十一级阶梯，许欢在江边的路上，边走边看着风景。河面闪烁着的霞光，荡漾起许欢心里的流。恰巧一阵清风吹了过来，许欢觉得灵魂都受到了洗礼。她看着粉红的晚霞，心里藏匿的许多事，似乎也放下了。她想起从前看到过的视频，那时她不快乐，却硬要接受别人的快乐。

而现在，许欢觉得心里算是有了什么牵挂，大概是陆期。

许欢愿意承认自己的牵挂是陆期，同时她也有点憎恨陆期。

得不到的东西，为什么要出现在她面前。

想到陆期，许欢回过头淡淡地说：

“陆期，你小心点。”

“好。”

“诶，许欢你可以啊。”沈揽星挽住许欢的手臂。

许欢甩开沈揽星，扭过头看着江面：

“亲密什么。”

陆期在后面看着她们，又看了看身旁的同学，和几个人都四目相对。她说不清自己想做什么，她现在想凑到许欢身边，想和她说说更多的话……

许欢回过头，眼里没有一丝波动：

“陆期。”

“嗯。”陆期加快脚步到了许欢身边，“怎么了？”

“别走太快，我们一起。”

许欢带着陆期到了江边的树丛走了一会儿，看陆期没问题就跟上了沈揽星。陆期大失所望，一个人慢慢地走着，不时抬头，不时看周围看她的人，或者是三五成群的人。

宋观心里不太是滋味，到陆期身旁说：

“陆期，我们走吧。”

陆期点点头。

“揽星。”

“干嘛？”

“你玩过滑板吗？”

“我刚上去就摔了……”

许欢抿着嘴笑了，那双眸子带着笑意地看向身后的陆期，又匆匆忙忙地收了回去。

陆期的脸发红，才注意到身旁多了一点人。在那些人的叽叽喳喳中盯着在前方走的许欢。

许欢对这一切浑然不知，想起什么一样碰了碰沈揽星。

“走这么远了，咖啡厅在哪？”

“下去就是。”沈揽星说。

“那我下去。”

“行，你先探探路。”

许欢快步走了下去。

陆期看许欢下了阶梯，莫名有些慌：

“沈揽星，许欢怎么下去了？”

沈揽星一脸发生了大事的表情，神秘地告诉陆期：

“她去找咖啡厅了。”

陆期放慢了脚步。

“陆期，你不去找她？”

“我……”

陆期往后看了看，摇摇头。

宋观心下一喜。

许欢低头看着手机地图，看面前有一间“浓香咖啡厅”，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打开了与沈揽星的聊天框。

“我到了，你们在哪？”

“我们也到了啊。”

许欢惊讶地看着周围的人，硬是没发现沈揽星。

“我走错了？”

“我们在艺术咖啡厅。”

许欢连忙出了门，快步走着，从地图上搜到了艺术咖啡厅，朝着箭头指的方向赶。

与此同时，陆期在原地等得有些急，望着远处努力辨认着每一个人的身影。

“沈揽星，她在哪啊？”

“快了，正在往这边来。”

“我来了！”

许欢风尘仆仆地赶来，陆期突然有点兴奋，还想抱一下许欢。

许欢看了看沈揽星和周围的人，道了歉便和沈揽星一起进了咖啡厅。

“许欢，打游戏吗？”

几个同学坐下就拿出手机。

“我试试。”

许欢打开匹配选了从没玩过的周瑜想试试手感，没想到开局就送了一血。

“许欢你会不会玩啊。”沈揽星听见这声音笑道。

“等等等等，周瑜我刚玩。”

陆期坐在一旁听着他们交流，看了看四周都有人看打游戏，坐在了许欢身边。

“陆期你来我这里！”

“啊？”陆期抬起头看了一眼说话的人，“算了，我先坐许欢这里。”

许欢一闻到陆期的体香就手抖，没稳住闪现撞墙，又送了一个人头。

“许欢你挂……”

他们突然不说话了，因为许欢正悄悄看着认真探头过来的陆期。

几个人开始心有灵犀地针对起了许欢，团战不去许欢那一边，就连陆期也发觉了一些端倪。许欢被坑得惨，最后不仅失败，战绩还成了有史以来最低的一次。

许欢皱了皱眉，关了手机问：

“你们怎么打的？就因为……”

“还我们怎么打？许欢，电子竞技，菜是原罪。”

“那我觉得你们也有够菜的啊。”许欢被气笑了。

“你自己最后都在送……”

许欢望着那个激烈争辩的同学，打心底一阵恶寒，突然想走了。

“那行，你们想玩就玩，不想玩我也不管。”

“许欢？”沈揽星问，“不就是个游戏吗？”

“别叫我。”许欢特别不喜这样的说法。

“许欢，你……”

“不就是嫌我占便宜了呗？”许欢笑了笑，“人就在那儿，我没兴趣。”

陆期看了看身旁的人，惊得说不出话，坐着也不自在了。

许欢是不是在说她对自己没兴趣？她为什么……

“切，不管你了，陆期，咱们玩。”

许欢冷笑一声。

这态度转变得真快，就因为这人啊？

许欢心里那股劲儿就上来了，站起了身。

陆期也立马站起来：“许欢，怎么了？”

“我先走了。你们玩。”

没她，只有陆期的话，他们都可能更开心吧。

沈揽星站起身挽留：“许欢，你去哪？”

“别问了。”许欢忍着不发脾气。

“那你走。”竟然有人驱赶了。

真挺烦的。这破高中怎么这么恶心。

许欢双手插兜就走了。

陆期坐下也不知道干什么，倒是其他人热情得很。

许欢会在哪里？她为什么……为什么对陆期没兴趣？

陆期不敢去细想。

“陆期，打王者吗？”

“我不怎么会。”

“你手机上有没有？”

“没有。”

“那你喝什么？”宋观问。

“我……”

陆期现在只想见到许欢。

“抱歉，我先走了。”

“诶，陆期！”

陆期也出了门，朝许欢刚来的方向跑了起来。

“陆期……你不是还受伤吗？”

陆期已经出了门。

陆期跑一小会儿就觉得有点疼，放慢脚步又不知道许欢去哪里了。在许欢走过了几个拐角后，陆期疼得只能慢慢走。

许欢呢？

陆期心里有了一个方向，加快速度又朝浓香咖啡厅的方向跑去。

许欢坐进了浓香咖啡厅就点了杯果茶，领取完礼包就下了线。

门忽然被开了，坐在里面的人三三两两朝门边看去。

“许欢！”

陆期的声音？

“许欢你别生气好不好？”

许欢还没锁屏，听到这样的声音又烦躁了起来。

“你又是……”

许欢抬起头。

这真的是陆期？

“陆期？你来干嘛？”许欢站了起来。

“许欢……”陆期喘着气，“刚才的话……”

“气话。”

许欢伫在原地，实在想不到陆期为什么要跑来找她。

没见许欢要来，陆期呼吸不稳地伏下身。

许欢见咖啡厅里没几个人，走到门口问陆期怎么了。

陆期拉着许欢出了咖啡厅，许欢心脏躲来躲去的同时还回头看了看那杯果茶，以及坐在里面艳羡至极的人。

陆期跛着脚把许欢带到了一个人少的墙角，后面也有人跟了过来。

陆期望着许欢，问：

“许欢，你为什么要那样说……”

陆期不知道为什么，只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许欢愣了一下，看向执着的陆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许欢，她刚才跑过来找你的。”

陆期跑过来的？她伤好没好？

许欢慌了：“陆期，你怎么要跑过来啊，你脚伤……”

陆期不说话了，方才想起脚踝上刺骨的疼。

可是比起这个，她还是想知道，为什么许欢要说对她没兴趣。

是怎么一回事啊……

帮陆期这么多，最后只是因为出于情义吗？

“你疼不疼啊。”

为什么就是不给她一个答复呢。

有点委屈。

“许欢……”

听到陆期的声音都有点哽咽，许欢的心颤了颤，以为她痛，又问起她的伤。

陆期的眼泪夺眶而出。

果然都只是关注她的表面。之前帮她，现在又抛弃她，为什么都要和那个人一样。

“你，你为什么……”

怎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靠，许欢，你赶紧的，给我安慰她！快点！”沈揽星被点燃了一般叫道。

宋观看到陆期的眼泪，整个人都不好了，死死盯着许欢。

许欢听着她这样说，手忙脚乱了起来，掏出几张纸递给陆期：

“陆期，那个，你别哭啊，你怎么样了，擦擦……”

陆期用手背擦脸，努力让自己平复下呼吸。

这件事就是小事，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许欢的手不受控制地擦起了陆期的眼泪，直到陆期抬起眼看她。

许欢褪去那玩世不恭的外壳后，眼底的温柔让陆期着迷。

许欢擦了眼泪，把纸装进口袋准备去丢。

陆期站在墙角平复下自己的呼吸，一群人围了上来。

看陆期的人很多，可陆期仍盯着许欢的身影。

好想让她到陆期身边。

“陆期，你还走得动吗？”

“能。”

陆期摇摇晃晃地跨出一步，眼神留在了背对着她的许欢身上。

宋观看得心底不适，走上前说：

“我先扶着你。”

陆期点点头，硬撑着走出一步，希望走着走着能疼习惯点。

那时候，她就不用别人搀扶了，也能走到许欢身边了。

陆期抬头，望见许欢担忧的双眼。

“她得回家。”许欢对宋观说。

宋观气不打一处来。

“你刚刚把她弄哭了，现在又来指挥我？”

许欢觉得自己可能语气太强硬了，语气缓和了一点：

“我的意思是她这伤还挺严重的，最好卧床，别再走动了。”

“陆期，你说呢？”宋观扭过头看陆期。

宋观和许欢对站着，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是想让陆期站队。

陆期这性子怎么可能那么犀利。

许欢说：“她最好先休息。”

“我能……走。”

许欢看着她特意遮住的脚踝，有点烦躁。

“那你再走一步试试。”

是自己重要还是迎合他人重要，陆期你心里没点数吗。

陆期不知道她有没有生气，有点犹豫。

她确实也不敢走。

“行了，快回家。”

“你怎么老是一副很懂她的样子？”

许欢气笑了：“这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宋观，我看陆期确实需要休息……”

“对啊，她都走不动了。”

身边的人也附和道。

许欢想先过去拉住陆期，宋观又护住了她。

许欢真不耐烦了。

“你又干嘛？”

“你别再碰她了。”

陆期什么也没说。

许欢又有点气，想到陆期，还是压下去说：“我感觉你现在应该走不动，先回家休息吧。”

他妈的费多少口舌，宋观不听陆期也不做。

陆期向身边看了一眼，虽然为难，但还是说：

“我觉得等会儿回家也可以……”

许欢彻底死心，对陆期的担心也灭了，把手往口袋里一揣：

“行，你们爱怎么怎么吧，我不管就是了。”

装什么没事，都疼成这样了。

“许……”

陆期喊不出口，看着许欢越走越远，心里铺开一大片恐惧。

别走啊……

可是脚踝真的很疼。陆期追不上她。

为什么不给许欢留一点面子呢，许欢说的明明是对的。

眼好酸。

许欢算是又气又心疼，走到半路又想到要不要折返了。

真不愿意看到陆期这样。好像世界都得她去讨好，去迁就一样，她越小心越摇摇欲坠，许欢越害怕。

别像之前的许欢一样，太过看重别人的眼光而伤害自己。

许欢还是转了身。

必须找到陆期让她赶紧回去。

“抱歉，宋观，你们先走吧。”

“你一个人……”

“我没事了。等会儿我去找你们。”

宋观从陆期眼中看到一种很深邃的东西。它不是平静，而是波澜壮阔后的海浪，陆期的自尊心全在这里。

宋观最后做了让步。

于是，许欢再见到陆期时，陆期一个人正靠在原来的墙边。

听她微微抽泣，许欢不声不响地走了过去，眉间含着淡淡的冷雾。

“你还敢再装吗。”

陆期缓缓抬起头。

许欢又回来了……是放心不下她，还是出于怜悯？

对上她通红的眼睛，许欢生气都没理由了。

“能走吗。”

“应该不能了。”

“冷不冷。”

“嗯。”

她都有点发抖了。

许欢看着她单薄的衣服，万箭穿心一般上前拥她入怀。

陆期头一次感受到这样的拥抱。

“以后要听我话，不准对自己不好了。听见没。”

陆期心里忽然填充了很多踏实的东西。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想深思。现在她很暖和，面前抱住她的人像冬天珍贵的暖阳。

“许欢，谢谢，谢谢你能回来……”陆期小声哽咽着，“你别走了，我害怕……”

感受到陆期还在颤抖，许欢只想融在陆期身体里，替她承受接下来的苦痛。

“我送你回家。”

许欢在手机上跟沈揽星简单地交代了一句，带着陆期去路边找出租车。

陆期悄悄看她纤细的手在屏幕上滑动，鬼使神差地伸手想碰她。

许欢往陆期那边看了一眼，左手把手机揣回衣兜，右手去接她的手掌。

陆期又一次吸鼻子。

这次她好像抓住了许欢，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许欢会松开。

“车到了。”

许欢把陆期先扶进去，自己坐在她身旁低头看手机。

沈揽星怎么问东问西的。不嫌烦吗。

“许欢。”

许欢有点被她撼动的感觉。抬头看陆期，两人的手又牵在一起。

真想沦陷在这里。

许欢把陆期送到了家楼下就不再往上走了。陆期失望地上了楼，看到许欢离开之后才松了一口气，栽在了地板上。

刚才是撑着走过来的。许欢走了就好，走了就好……

陆期打开冰箱找到冰袋，脱下鞋熟练地冰敷上去。随后坐在沙发上，接了几个电话，都说“对不起”就挂断了。

一直到晚上，脚伤才有所缓解。正考虑要不要吃饭，敲门声忽然响起。

“咚咚咚……”

陆期深吸一口气，慢慢走过去开了门。

“陆期，你爸又喝醉了，现在在公园的躺椅上……”

陆期拿起手机往楼下赶，来不及哭也来不及再去疼。

“陆期，要我去照顾你吗？”

许欢鼓足勇气发的消息被晾在了那里，一夜都没有得到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