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幸运先生”

已经近六月份，因为高考，书火不再允许沈扶南推着他乱跑。只是每天下午六点，沈同学依旧会准时出现在市医院的第十一楼。

有时会在书火身边做几个小时的试卷，有时会追着书火磨炼口语，背诵课文。

这一个月，沈扶南算是提高不少，但也只是从吊车尾到了中游。

他是聪明，但荒废了太多时间。本来，像他这种小少爷，是不必担忧未来的，大不了出国镀层金再回来。

只是，沈扶南停笔。

他的睫毛微微颤抖，病床上的人已经睡了……

他不想让某人失望。

待沈扶南完成作业正在伸懒腰时，书火刚刚睡醒，微哑着声音，无厘头的问道：“沈扶南，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八月十五，怎么样，是不是好日子。”沈同学边收拾书本边回道。

“还真是。”

“你呢？”

“一月份，一月九号。”

“今年十七？”

“嗯……”

“下次化疗什么时候？”

“……明天。”

沈扶南从书包里拿出一包零食，边研究包装边笑道：“沈清来带给你的，不许多吃。”

书火抿了一口温水，将目光收回。“好。”

沈扶南推开门，和书火作告别。他今天的话格外的少，倒让书火有些不适应。

不过也好。

他看到沈扶南出门，大概两三分钟后，他终于忍不住的咳出声。

咳声断断续续，直到书火将下唇咬出血才堪堪停止。

沈扶南倚在门外。他今天刚来的时候就发现了，书火的脸色格外苍白。

不像前些日子，起码还有些血色……

沈扶南捏紧拳头，终是迈开步子。他路过护士站，还是没忍住问了问书火的情况。

小护士有些惊讶道：“他没告诉你吗？他的病情确实加重了，但有个好消息。他的姐姐和他的骨髓配型成功了，如果做完移植手术，再好好观察……应该也说不准。”

沈扶南肉眼可见的比刚才高兴多了，“那快安排手术，”他猛的想起书火刚才的话，继续问道：“手术前还要化疗吗？”

“……”小护士叹息后摇摇头，“家属那边正在协商，好像是……病人姐姐不同意。”

“不同意？为什么……”

“这个我不清楚，听说是这个姐姐小时候走丢了，找回来后一直埋怨他们。”

沈扶南魂不守舍回了家。沈家别墅，沈扶南敲响沈遇町的房门。“爸，我有事找你。”

“小南，”沈遇町打开门，手中还端着一碗茶，“进来说。”

“不用。”沈扶南抬手挠了挠头发，眼神低落，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这倒是让沈遇町笑出声，“怎么，求我一次跟要你命似的。”

“……爸，帮我个忙。就是帮我补习的那个同学他不是得了白血病吗，正好他姐和他配型成功了，但是他姐不愿意帮忙……都说官大一级也能压死人，你能不能拿官威压她……”

“荒唐！”沈遇町狠狠地剜了沈扶南一眼，后者也只自己的话不妥，并未像以前一样吊儿郎当的回应他。

“沈扶南，这是人家自己的事，就算不同意你也不能硬逼！”

“那你要见死不救吗？”

“你为什么觉得我出面就管用呢？沈扶南，这种事不能扯上当官的。你想让我跟我那些老兄弟今儿跟人民群众下个威胁，明儿就去警局走一趟？！”

“我喜欢他。”

“你！”沈遇町有些愤怒的看着他，“你喜欢谁我不管，但我告诉你，就算这件事发生在你身上，人民群众中有能救你的，但人家不愿意！我也不能拿那几十年的官威去压人家！”

“……”沈扶南别过头，他想起今日书火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

“你也成年了，别胡闹了。”

“在你这儿，人命也是胡闹吗……”

“这是两码事！”

“行……”沈扶南后退几步，跑出门。他任由身后的人叫喊，也不做回应。

他来到海边，苦笑两声，还说要带书火来这边看看……

他说让书火信他……

其实，他也有点不相信自己。

沈扶南烦躁的揉揉头发，看着天边亮起点点繁星。

后来，他真的去找了书火的姐姐，怎么威逼利诱都不管用。

对方咬定了准头不救人。

走之前，沈扶南还是不死心的问道：“书火比你小八岁，你回来的时候他才刚出生，你们的恩怨关他什么事？”

书淋无声的笑笑，“怎么不关他？这个家明明有我就够了……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书淋吗？因为我出生那天下雨了，可是我没记错的话，他出生那天的雨比我那天大多了。可他叫书火……我走丢的那四年，他们就找了几个月。”

她嘲讽的笑笑，“放弃的可真快，书火当然没做错什么……可他是重男轻女家里的男孩，他出生的时候我就讨厌他，他朝我笑的时候我也讨厌他，甚至是想杀了他！”

“你说，我这么想杀了他，怎么还会救他呢……”

门被大声关上，沈扶南握紧拳头捶向墙面。

……

回到医院，沈扶南推开病房的门，书火面无表情，“你去找书淋了？”

“嗯……”

“你找她干嘛，她讨厌我，不可能那么好心。”书火无所谓的笑笑，“沈扶南……我还真是幸运又倒霉啊。”

“书火，我喜欢你。”

沈扶南的告白措不及防，书火先是愣在那儿，之后来到窗前。

他细细的给一旁的多肉喷水，“我们才认识一个月吧，而且，喜欢一个命不长的人有什么意思……是吗，沈少爷？”

这是书火第一次这么叫他，之前他嫌弃沈扶南娇气的时候也只是喊小少爷，大多时候都是沈同学或直呼其名。

“呵……只允许你骗我，不能我骗你调节一下气氛吗？”沈扶南挑眉笑笑，恢复了以前的样子，“别说自己命不长，不是说了相信我吗。”

沈扶南是胆小鬼。

窗外，远方而来的乌云撞上夕阳，它牺牲了自己的美丽，也躲不开被吞噬的命运。

世人只夸赞它“盛开”的样子。

只是，有人站在废墟里，一袭白衬衫杀死了穿堂风，于狂风暴雨的最后几秒，拍下了它最后这凄美的画面。

它最爱美了，一定会好好收藏，还会谢谢那个人。

“沈扶南，明天……不要来了。”

“……”

“你要高考了，好好复习。”

“……”

“我答应你，努力说服书淋，不会放弃希望的。”

“……”片刻，沈扶南才轻声道：“好。”

是你说的，不放弃希望。

柜台上的绣球花早已枯萎，美丽不足以前的十分之一，可还是举着自己的花语……

在满是悲痛的医院，说着“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