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我走了，不带你

医生从手术室出来，无奈摇头的那一刻，沈扶南第一次这般镇静。他不顾叔叔阿姨的哭声，兀自一人走回那间病房。

病房里鸦雀无声，再也没有书火的气息。沈扶南看向那被光亮照着的钟表，轻笑一声。

为什么呢……

人都是狠心的……

沈扶南刚刚还以为，如果自己再早醒一点，哪怕就一点，书火会不会还有救……

沈扶南抿着嘴唇，安静的整理这间书火最后的“家”，他留下了自己和书火所有的回忆，只带走了他送自己的生日礼物——一幅被镶嵌在画框里的画，也不知道是书火什么时候开始画的。

画上的人，是那次初见。

沈小少爷睡得惬意，阳光落在他身上，是那种会让人一眼万年的少年。

书火坐在他对面，低着头认真做题，周围全是虚幻的人影。

好似阳光只偏爱这里的少年。

沈扶南自嘲的笑笑，他盯着那幅画看了好久，发现画的中间稍有鼓起……

他打开相框，里面是一封信……

“沈扶南：

展信舒颜。

我要失言了，真是遗憾，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和你说一句“生日快乐”。我碌碌忙忙的十七年里，第一次遇见了有如阳光般的人。明明太阳已经属于我了，我却没有福分，与你共度半生。

阿南，沈叔叔是光荣退伍的军人，我理解他的为难。

这个病本就是看谁够幸运，能等到相匹配的骨髓。我自小便孑然一身，也不够幸运……能遇见你，应该就算是此生之幸。

我希望你以后想起我来，全然是美好的回忆……是那天图书馆，炸毛的沈小少爷吊儿郎当的喊我“书老师”；是那次考试，沈同学骄傲的拿着成绩单，和我看那上面进步的两名；是沈扶南不知从哪儿推出一个轮椅，耍小聪明的给我裹上羽绒服，带我在夏季里奔跑；是那天风有点大，阿南喝醉了酒，真挚的眼睛里再也藏不住的热烈。

我很想在离开之前送你一束花，但我实在想不出哪种花可以配得上你的骄傲……玫瑰太热烈，向日葵过于沉默，水仙和月季也不会得你青睐，我在想什么呢……你怎么会喜欢花呢……

一生不过短短百年。

阿楠，你会遇到下一个书火，无论是他亦或是她，我都希望那是你最好的归宿。

我不止一次遥想过以后，甚至还会有一些荒唐的想法。

沈小少爷，你的未来不只是这一个不值一提的少年爱恋。

沈同学，你要代我去那个书火向往了很多年的大学校园感受他从没体验过的生活。

沈扶南，你会遇到一个爱你不亚于我的人。

阿南，我真的……好遗憾……

……

下雨了，沈少爷……等今年大雪，就把我忘了吧。

我将长眠于，天使的心脏。

书火

写于2012.8.13

绝笔”

……

沈扶南终于再也忍不住，泪水滴在信纸上，原来人们所说的心痛……

真的这么疼。

他带走这里和自己相关的一切，走时的背影却还是留恋。

—

书火安静的被葬在夏日。

许多人都来了，同学、朋友、家人……

唯独不见沈扶南。

来的只有沈遇町，他叹息着这么好的少年人。那一刻，沈遇町承认，沈扶南说他假惺惺的……

他确实，不足以为一个长辈。

入夜，书火的墓碑之下，灵魂得以安息。

沈扶南抱了一束玫瑰，热烈，美丽……唯独与这个墓园不符。

但却和书火相符……

“书火，你真TM可以……”

“我订好机票了，我要去法国玩玩，看能不能把你忘了。

“我才不要，记你那么久……”小少爷哭红了眼睛，哭哑了嗓子。

他缓缓站起身，笑道：“书老师，我怕鬼……你要是觉得我负心汉，就半夜偷偷来吓我……”

“我肯定怕死了……”

沈扶南挥挥手，“走了，我要逃走了……不带你。”

他其实在墓园里待了很久，喝了很多酒，走之前还乖乖的带走了酒瓶。

他什么都没留给书火。

早班的飞机，带他逃离了这座城市……

沈扶南瞒着所有人，去法国上了大学。

他除了学费，一分钱没带走……

这期间，只有沈清来在五年后联系上了他。这通电话是沈清来闲来无事……

沈清来每天晚上会给沈扶南打几次，只是从未接通。

这次，他愣了愣，笑骂道：“艹，你还活着……”

“谁教你骂人的。”

“沈……小叔叔，我都快成年了。”

“车练得怎么样？”

“肯定比你牛。”

“好，回来见识见识。”

“什么时候回来？”

“说不准，沈清来……”

沈清来顿了顿，直接顺着他的话回道：“我每年都去墓园，小叔叔，你欠我好多人情。”

“好，回来还你。”

“你……”过得怎么样？

“不说了，叔还有事，挂了，好好学习。”

沈清来盯着被挂掉的电话，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他无奈的勾唇，在黑夜里站了很久。

夜里十二点左右，沈清来翻进沈京舟的房间，开了灯，眼神沧桑。

沈京舟：？

沈京舟：……不是，你有病吧，你看看，你看看几点了！

“哥……”

“别叫哥……”

“我联系上沈扶南了。”

“那也别叫哥！”

“……兄弟，小叔叔还活着。”

“他怎么样？”沈京舟撸了一把头发，有些烦躁的问道。

“不知道。”

“……他在哪儿？”

“不知道……”

“他现在是做什么的？”

“……”

“沈清来，你梦游呢。”

“但他肯定活着！”

沈京舟无语的瞪了他弟一眼，“用你说。”

“今晚月亮真大……”

“明天中考你忘了？”

“……卧槽！”沈清来猛然起身，“你干嘛不早说。”

沈京舟一个白眼翻过去，然后看到他弟躺倒了自己的床上。

沈京舟：……

沈京舟：？

“哥，晚安。”

沈京舟：……安你#$@%¥#@*&&***

今晚月亮照的很好看，沈京舟咬着牙去了沈清来的房间。

沈扶南自在的喝着酒，一杯接一杯……

他最终躺在沙发上，抬手挡住眼睛，笑道：“真TM没出息……”

什么人啊，用了五年还是忘不掉……

反而印在心里更加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