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玉阶显现离别际，落枫飘散母子见

谢宣城走进了那扇虚无的门，直觉眼前一黑，等再次见到光时，他已经到达了山腰处。

他很清楚，现在他是真的要离开这里了。

玉生烟见到谢宣城时，迟疑了片刻，才过去把谢宣城拥入怀中。

她紧紧地搂着怀里的少年，泪水如断线玉珠般顺着脸颊不停落下。当初在他怀里奄奄一息差点夭折的孩子，如今已经是个六岁的小少年了。

谢宣城被玉生烟紧紧抱着，胸腔被挤压着有些喘不过气。他神色淡淡地看着这个抱着他哭的女人，心下了然：原来这就是我的娘亲。

若是楚音书在场，他定能看得出来现下被玉生烟搂在怀里的谢宣城并非六岁的谢宣城，而是他的另一个意识。

谢宣城轻微挣扎了一下，脸上挂上了一抹微笑，以他认为的正确的称呼唤了玉生烟一声：“皇后娘娘好。”

玉生烟闻言一愣，神情几经波折最终挤出了一个有些苦涩的笑，“城儿……”

谢宣城微微歪头看向玉生烟，冷不丁来了句：“是叫错了吗？”

玉生烟微微一愣，她看着谢宣城天真的面庞努力控制住落泪的冲动，尽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道：“城儿可以叫我一声‘阿娘’吗？”

她未曾以“本宫”自称，从始至终都是一个“我”字。

谢宣城迟疑片刻，才道：“您的身份是皇后，您让我唤您阿娘，所以哥哥并未骗我，我真的是皇子，对吗？”

玉生烟点点头，抬手欲揉他的头发，却被他躲开了。

她的手不知所措地停留在了半空中，收也不是，继续向前探也不是。正当她感到尴尬时，她的手被一双小小的手抓住了。

谢宣城抓着她的手，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阿娘，别摸头，不喜欢。”

玉生烟闻言只听进了“阿娘”二字，脸上颇有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又是一个用力把他锁在了怀里，“好，那阿娘不摸了，城儿乖！”

谢宣城有些无奈地推了推玉生烟，道：“阿娘，我快喘不过气了。”

玉生烟急忙松开了谢宣城，眼眶里满含激动幸福的泪意。

谢宣城主动牵住了玉生烟的手，这一举动可是把玉生烟高兴坏了。不过介于女子二人才刚见面，她怕谢宣城认生，自己太过热情会吓着他，因此也很克制地控制住自己再度抱住谢宣城的冲动。

六岁的谢宣城自是察觉不到玉生烟的克制，可现下牵住他的可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但谢宣城也没做出多余的举动，而是转身向山顶看去。

玉生烟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语气轻柔地问道：“城儿是舍不得小师兄吗？”

谢宣城闻言一顿，他回头看了眼已经起身的玉生烟，又将视线放回了山顶，“不是师兄是哥哥，哥哥说我没拜师，所以不是他的师弟。”

玉生烟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六年前站在玉石阶梯上的红衣少年，顶着一副平淡如水的表情，恭恭敬敬地唤她“师姐”的板正模样。

她不禁一笑，道：“确像是他会说出的话。”

谢宣城听着写句似是跟楚音书很熟的话，眸子微微眯起，语气越发冷淡：“阿娘跟哥哥很熟吗？”

玉生烟沉浸在与子相见的喜悦中，并未察觉出谢宣城语气的变换，对于谢宣城对她的冷淡，也全都被她归咎于这六年导致的生疏。

她摇摇头，道：“不，阿娘只见过他一眼。”

“只见过一眼啊……”谢宣城腹语，脸上的表情又好看了些。

他转过身牵着玉生烟的手朝着被仆人护卫簇拥着的马车走去，边走边道：“阿娘，我们回去吧，一会儿这山里的灵兽该来了。”

玉生烟脸上的笑意未有一丝减弱，“好，回去阿娘给你做好吃的！”

谢宣城脚步一顿，扭头看向玉生烟，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道：“阿娘会做瘦肉粥吗？”

玉生烟一听谢宣城有主动提及的东西，恨不得现在找纸笔记录下来。她一边把谢宣城抱上马车，一边道：“会，回去阿娘就做给城儿吃！”

谢宣城没接她的话，而是淡淡问道：“做的好吃吗？”

当初玉生烟为了日后能给谢宣城做合身精致的衣裳还有数不清的美味食物，几乎是日日跟霓裳阁的宫人还有御膳房的厨子待在一起。六年来不说其他，就说厨艺和手工艺她都算得上一等一的了，做出来的食物的味道自是不会差。

玉生烟颇有一副傲娇的模样，道：“阿娘做的，定然是好吃的。”

谢宣城沉默片刻，缓缓道：“那阿娘莫要做了罢。”

玉生烟茫然了一瞬，迟疑许久才道：“为何？”

谢宣城看着马车外向后移动的红枫树，道：“因为他做的不好吃，若是做的好吃了，那就不像了。”

若是方才，玉生烟定是疑惑不解的，但当谢宣城此话一出，她不清楚也得清楚了。

谢宣城这是想找一个厨艺跟那红衣小少年相似的人。

不过玉生烟并未就这这点纠结太久，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另一个奇怪的点上，“他做东西难吃？那你这些年都吃的什么？”

谢宣城沉默不语，他答不出来。因为他压根没吃过楚音书做的食物，刚才的评价只不过是他随意猜的罢了。之前每次到吃饭的点，他都会放那个小家伙的意识出来，可现在要是换那个小家伙出来的话定会暴露，说不定他就会被当作夺舍之人被活活弄死。

虽然他没有记忆，但他敢肯定的是他就是这具身体的主人，而那个小家伙跟他该是一体的。

玉生烟见谢宣城沉默许久不曾说话，以为提到了他一些不那么美好的回忆，于是急忙哄道：“没事，之后阿娘做给城儿吃，阿娘的厨艺可是连一些御膳房厨子都比不上的！”

谢宣城点点头，笑道：“好。”

一路上虽有许多碎石坑洼，但马车有符咒加持，所以一路以来马车都是平稳走过。

玉生烟从纳戒中拿出了一些糕点递给了谢宣城，笑道：“城儿在山上这六年都做了些什么呢？”

谢宣城细细想了想那小家伙做的事，可怎么也想不起来，于是只能很诚恳地说了自己做的事：“放火烧山。”

玉生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