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滋养·落叶·流星

我慢慢悠悠晃回了家，送着太阳又迎来了月亮，才僵着手指打开了房门。

屋子里漆黑一片，我摸索着走到了卧室带，打开了那盏不舍得用的灯。水晶球发出的光的瞬间，羽毛飞扬着遮了天。像场大雪，看不到尽头。

按亮手机屏幕，才知道时间已经过了八点。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了过来，趴在哥的枕头上，尾巴一扫一扫的，不肯拿正眼看我。

我把头蒙了起来，也不去看它。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到它在用爪子推我。皱眉，睁眼，听见它对我叫。

我听不懂它在说什么。

爬起来给它煮了点吃的，我只觉得身上没劲儿，拧开阀门，胀着脑袋打算去冲个澡。

水顺着花洒喷涌而出，落在身上的时候却没什么感觉。我紧贴着墙坐下，任着雾气把面前的一切糊成一片。瓷片是冷的，背后一片冰凉，心却被热得发烫。

我必须要说些什么，不论和谁说，不论有没有人在听。

眼睛闭了起来，想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眼睛又睁开，还是发不出一个音节。

猫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了进来，隔着飞流而下的水柱歪着头看我。它也不叫，就蹲在那里，瞳孔漆黑的发亮，倒映着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

是像哥的，我的影子。

我开口了，眼泪顺着往下流。

“哥……哥，我想你了。哥，你说你，图什么呀？”

猫喵了一声，像是在回答。我泪眼婆娑的看过去，它却在那里端庄的坐着，舔舔爪子，没动半步。

“哥，我来就是为了爱你的，这世界这么大，孤身一人的时候你就是我的全部。人都是靠爱养活的，你走了，还有谁会来爱我，还有谁来养活我。”

猫歪了歪脑袋，直勾勾的看着我。

“你还有那么长的人生没有过，还有那么多美好没见过，人家说流星下许的愿望会实现，看过流星的人会幸福。你都没看过，也没许个愿，你说你凭什么，凭什么丢下大半个人生给我过？”

喊过的嗓子发出声音比谁都嘶哑，我抑制不住的抽噎，任凭眼泪横流。

“太阳我不看了……哥，你回来好不好？”

在满城的树叶都变成金黄的时候，我又去了那个和哥一起去过的游乐场。这次倒没有再像上次那样飘着粉红色的泡泡，一切都变成跟秋天一样的颜色。随处可见得是棕色的泰迪熊。

说不上完全是准备给小孩子礼物，总是比之前顺眼多。不过大部分时间我是没空去关注这些的，因为我这次的来的目的，是打工赚钱。

工作也算不上难，就是在摊位后面做棉花糖。是当时我和哥来的时候的那个摊子，是我应聘的时候点名要求的工作。

虽然没有机会，但会希望有一天我可以亲手做个棉花糖给他吃。

他小时候吃那么多苦，该吃点甜的了。

每天来的人不多的时候，我就坐在小马扎上算账。赚的钱攒着给我哥买个礼物。

没错，依旧是那种手工定制的灯。不过这一次不再仅仅是一个人，而是两个。

洛昇和洛羽，两个人在一起。

他的世界太黑了，要给他点盏灯，照一束光。哪怕，哪怕再微弱的一点点，也能照亮一点点，一方小小的天地。

这样他也知道，有人和他同在。

那天闭园的时候，砂糖还剩下不少。我卷了两个小熊形状的棉花糖，跟隔壁季节限定的摊子换了一斤糖炒栗子。

抱着温热的栗子走在小道上的时候，突然就想上摩天轮看看。我分了小半斤栗子给摩天轮的工作人员，换得他放我上去坐一段时间。他扒了颗栗子放进嘴里，幸福的眯上眼睛的同时启动了机器。

发动机开始轰鸣，机器晃晃悠悠地把我送上天空，我抱着栗子在了同样的位置，目送着太阳一点点下山。跟当时比起来，一点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当我站到他的位置的时候，拼尽全力找一切办法，为了买下一件礼物而拼命赚钱，知道了既定的分别就在眼前，以后拼尽全力也再也不能看上一眼。

我才知道他究竟付出了多少，黑暗中又忍受了多少。

他很厉害。

至少比我厉害。

哥这个角色，他当的不知道比我好多少。

后来冬天渐渐过去了的时候，我终于攒够了钱买下了那盏等待了很久的灯。打开的时候，光比我想象中的更耀眼。

漂亮，漂亮的不得了。

里面还是那张小床，就是床上的人变成了两个。两个小男孩面对面躺着，蜷着双腿，头手相贴。是双胞胎还在妈妈肚子里，最有安全感的姿势。

是哥还在时，我们睡觉的姿势。

世界这么大，不管怎样，没有哥在我就是不行。

是他用爱把我养大的。

是哥用爱把我养大的。

他值得最好的，为了他，在所不惜。

打开电视机的时候，里面在播放新闻。我本是没兴趣的，握着遥控器想要调台。

猫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尾巴绕着手腕晃了一圈。我分了神去顺它的毛，它便呼噜着在手边躺了下来，翻着肚皮看向我，生生透出了几分讨好。

播音腔从电视机里传出来，女人抑扬顿挫的声音充满了激情。

她说四月份会有一场流星雨。

猫就是在这会儿走的，迈着优雅的步子，跟从来没亲近过我一样，尾巴也直挺挺的，压根儿不打弯。

它就这样走了，没有留下一丝的留恋。

我也没太在意，猫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没什么特别的。

只是在临近四月每天晚上，我都会趴在窗台上向外面看，想看看所谓的流星雨会不会如期到来，我也期待，在流星雨下许下的愿望是否能实现。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让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