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都说生命里要有裂缝,阳光才能照进来。老天大约是忘了给我也砸一条缝,不然我怎么就看不到光呢?”
岑溪的思绪开始慢慢飘远了。一个月前,老爸终于受不了客厅里那个闪了十几天的灯泡,决定要把它给换掉。
没想到,因为木梯废弃了太久,老化得严重,在老爸爬到最高层的时候,梯子终于支撑不住了,他一脚踩空从梯子上摔了下来,直到现在还没办法下床走路。
想想那大笔大笔的医药费,还有马上要交的学费课本费,岑溪感觉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十几斤。
“小岑!”
“小岑!”吴阿姨压低声音喊了好几声。
“啊?阿姨,怎么了?”岑溪猛地回过神来。
“三号桌客人走了,赶紧收拾一下桌子,后面刚来的顾客还在等着呢。”吴阿姨一边送餐,一边对旁边的岑溪嘱咐着。
“好好好,我马上!”岑溪连忙拿起扫帚和抹布,迅速把桌子清理干净了。
岑溪把桌面上的餐盘收了回来,用干的抹布擦干净,叠在其他的餐盘上面,然后继续在点餐台前上站好。
当初来这边打工的学生很多,但是基本上都坚持不了连续站着八个小时,最后只好辞职了,就只有岑溪一个人熬过了最累的那三天,一直坚持到现在。
“阿彬怎么还不回来?这放着都要凉掉了,关键时刻给我掉链子。算了,小岑,你上来帮我看一会儿店吧,我先去把这餐给送了。”姝亭姐抓起抽屉里的车钥匙,匆匆忙忙地走了。
“好,我知道了。”岑溪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走上了点餐台。
她的眼睛紧盯着门口,双手紧紧攥着围裙,手心开始冒汗。
虽然姝亭姐教过她很多次怎么给客人点餐,她也自己试了很多遍,但是真的要让她来给人点餐,她还是不太敢的。
岑溪觉得站在前台被人围观是件特别尴尬的事情,为了让自己显得自然一点,她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抹布,一遍又一遍地擦着桌子,同时在心里默念着:千万不要有人来,拜托了,都别进来,都别进来,姝亭姐马上就回来了,要来就再多等一会来吧!
不知道是不是总会这样,你越怕什么,生活就越要推给你什么。
“欢迎光临!”站在大门两边的阿姨们齐声喊道。
岑溪心里想: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谁让阿姨们都用不来这电子设备呢,别怕,你可以的,你可以的。
她礼貌地点了个头,说:“您…您好,请问,呃,请问您需要什么?”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一开口说话就完全垮掉了。
对面来了八九个男生,看样子应该也都是高中生。
站在最前面的男生礼貌地微笑着,说:“你好,我们要点八份炸鸡,三只烤鸡腿,七杯可乐,一杯雪碧,另外再加四个圆筒。差不多就这些了,谢谢哦!”
岑溪慌乱地在屏幕上翻找着,这边点一下那边点一下,“八份炸鸡,三个腿,七杯……”
“那个……同学啊,不好意思,可以再说一遍吗?”岑溪抬起头不好意思地问,刚好看到男生带着笑意的耀眼的眸子,又迅速地低下了头。
“哦,八份炸鸡,三只烤鸡腿,还有七杯可乐,一杯雪碧,四个圆筒。”男生耐心地放慢了语速又说了一遍,“都记下来了吗?”
岑溪轻轻点头,觉得可能不够,又用力地点了点头,自以为很大声地说:“您的座位在二十二号桌,请稍等。”
男生一只手靠在桌子上,突然身体前倾,吓得岑溪往后退了半步。
“你……你还有什么事吗?”
“不好意思,就是吧,我实在没听清楚你说了啥,想着靠近一点会不会听得到,冒犯冒犯。”
姝亭姐终于回来了,把身上的东西卸了下来,快步走上了点餐台,对那个男生说道:“帅哥你好,不好意思啊,这位小姑娘今天第一次点餐,还不怎么会,有什么需要你跟我说就行了。”
“姝亭姐嗓门真像音响,还是立体混声的那种。”岑溪心里想着。
男生挠了挠后脑勺,说:“我们已经点好了,就是不知道坐哪个位置。”
“我看一下。啊!在二十二号桌,上楼左拐就是了。”
“谢了!”男生挥了挥手,领着一大群男生往二楼走去。
姝亭姐跟男生说完之后,转身跟岑溪唠叨:“小岑啊小岑,我这都说多少遍了,音量大一点,你怎么小声客人哪听得见啊!哎呦,真不是姐唠叨,你这样以后要吃亏的呀,姐都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姐。”
“唉,小姑娘不容易,这样吧,以后你就跟着我在上面点餐,好好锻炼一下你。”
“嗯!”
终于到了下班时间,岑溪一看闹钟,都已经晚上十一点半了。
“小祖宗!你可算下班了,应该累坏了吧?”宋柯照旧在门口等着岑溪出来。
“嗯,还好,有点饿了。”岑溪笑了笑,挽上了宋柯的手。
岑溪和宋柯可以说是打娘胎里就认识的发小,两个人亲密无间,无话不谈。
跟胆小安静的岑溪不一样,宋柯是不能静坐一刻钟,就算不动也要说话,性子开朗,和岑溪是完完全全互补。
“吃什么呀?来碗小馄饨怎么样?”
马路对面就是刘姨的小饭馆。俩人每周都来吃几次小馄饨,刘姨每次都会给她们碗里偷偷多加那么几个,生怕孩子吃不饱。
岑溪点点头,说:“就吃小馄饨吧,还能跟刘姨聊聊天。”
“哎呦!小宋小岑来了呀!我刚刚还念叨着你们呢,快进来坐着,刘姨给你们下小馄饨。”
“哈哈哈,刘姨慢点,不着急。”宋柯笑着抱了抱刘姨,然后拉着岑溪坐在了椅子上。
没多久,刘姨端出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一碗放在岑溪面前,一碗放在宋柯面前,然后拉开旁边的板凳坐下,轻轻拍了拍岑溪的背,欲言又止。
岑溪转头看着刘姨说:“刘姨,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没事的。”
刘姨沉思了一会,叹了个气,说:“也没什么事,刘姨就是想问问,你妈妈她……她还是不肯回来吗?你们爷俩生活这么辛苦,特别是你,刘姨实在不忍心啊。”
岑溪妈妈年轻的时候迷岑溪爸爸迷得不行,不顾家里反对,说打死都要嫁给爱情。
可她终究还是被现实打倒了。
跟着岑溪爸爸每天打工、奔波,回到家还要接着操劳,她觉得日子越过越难,最后,在一个周日的早晨,她一声不吭地拉着行李箱就走了,之后再也没回来过。
那年岑溪十岁。
岑溪用勺子舀起一个馄饨,然后又倒下去,这样重复了四五遍,终于开口说:“她有她的想法,她要想回来就不会到现在还没半点音讯,她要不想回来,强求也没用。而且,我跟我爸挺好的。”
宋柯右手摸着吃得圆鼓鼓的肚子,打了个饱嗝,说:“小溪要是有阿姨那半点果断勇敢就好了呀,这优柔寡断的样子,跟岑叔叔一模一样。”
“不说了,不说了。”刘姨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孩子,天不早了,赶紧回去歇着吧。”
“嗯,下次见。”岑溪点了点头。
“刘姨我们走了哦!”
宋柯陪着岑溪走到家门口,说:“明天周一,别忘了上课哦~”
“嗯,我知道。”
“小溪,只要你还在坚持,你就没被生活打败。别忘了,还有我。”
“宋柯,谢谢。”岑溪郑重地抱了一下宋柯。
宋柯咧了个大大的笑脸,拍了拍岑溪的肩膀,一边说一边转身挥手:“上去吧,我也上楼了。”
岑溪看着宋柯进了对面的房子,才安心地转身上楼。
岑溪躺下床上,看着天花板,却怎么也睡不着。
人一到了晚上,就特别喜欢思考,而且总是喜欢思考一些没什么意义的事。
可能不是熬夜让人秃头,而是这突如其来的思考。
岑溪拉着床头灯的开关线,开灯,关灯,又开灯,听着在房间里环绕着的父亲的鼾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
来 APP 跟我互动,第一时间看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