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没有走过这个世界的人,永远无法看透这个世界。
看似平静实则汹涌的大海、表面温柔其实暗藏杀机的沙漠、纯净无暇却又危险重重的雪原,都是岑溪不敢奢望去的地方。
她能触碰到世界的机会,就是每学期一次的户外调研实践活动。
十二个班级,十二辆大巴,六个调研地,十人一小组。
最后选择了田园调研的,恰好就是八班和九班。
驻扎果园的第一小组,恰好就是岑溪他们五人,另外还有九班的曾婧媛、余桢和陈亦钦,以及八班的小胖子程确和不苟言笑的闫笑。
不知道是缘分的牵引,还是某个人祈祷过多的缘故呢。
大巴上,岑溪因为严重晕车,强忍着想吐的感觉,昏昏沉沉地睡着,脑袋随着车的颠簸时不时地磕在车窗上。
可能是怕岑溪把脑袋撞傻吧,江念远脱下了外套,叠成了一个规整的方形。
他把手穿过岑溪的后背,搂着她的肩膀,轻轻把她扶了起来,在她的耳边小声说道:“岑溪,你的头稍微起来一下。”
“稍微等一下哦!”他通过旁边的缝隙把衣服垫在了岑溪的脑袋下,给她当枕头枕着。
“唔……”岑溪不舒服地挪了挪位置,把头往衣服上蹭了蹭,但全程始终紧闭着眼睛。
“笨死了……”
孟塬带着耳机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宋柯通过江念远的协助,把孟塬的耳机插到了自己的手机上,循环播放着自己给他发的语音短信:“孟大哥,给我补习吧!”
在放到第二十四遍的时候,孟塬皱了眉头,第五十二遍的时候,孟塬握紧了拳头,第一百六十五遍的时候,孟塬猛地睁开了眼,深吸一口气,然后又闭上了。
宋柯乐此不疲地欣赏他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偶尔低下头偷偷笑一笑,或者把手机怼着他的脸偷拍照片,最后倒把自己累得靠在他的手臂上睡着了。
当然,学霸碰到学霸就绝不是这种画面了。
曾婧媛和余桢一会儿比做题速度,一会儿比看书速度,就连写字速度也得比一下,没有一刻是闲着的。
“嘿!同学,你看那朵白云像不像一头鲸鱼啊?”
“同学,你说路边的树分别都有多少岁呀?”
“这位同学,你怎么总是不理我呢?”
面对陈亦钦的喋喋不休,闫笑表示不想给予理会,并免费赠送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如果是陈亦钦这个人是一部喜剧,那么闫笑就是一部活生生的默剧。
闫笑的父母给她取了个这么开心的名字,可能是表达了某种期盼吧。
虽然得不到闫笑的回答,但是陈亦钦一个人自问自答也是很开心:“你叫什么呀?”,“你成绩还OK吗?我可是班级倒一哦!你为什么不会说话呢?”
……
只想安静地坐着的闫笑内心几近奔溃,默默从口袋里摸出了耳机戴上去,把音量开到能盖过说话声说话声为止,然后安心地靠在椅背上小憩。
叶城和程确俩大男生坐在一起,不用说,当然是来一局刺激的游戏了。
但是叶城此刻根本没办法专心于游戏之中,他的眼睛总是无法控制地瞟到岑溪那边。
他担心岑溪的身体有其他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双眼满满的都是担忧。
这不,他又被程确狠狠地臭骂一顿,马上就要成功的游戏,就因为他一个走神,就这么随便地结束了。
大巴跋山涉水五小时,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孟塬低头看了一眼被偷偷归位的耳机,无奈地摇了摇头,率先起身下车,江念远穿上外套紧跟其后。
“可算是到了。”岑溪被宋柯馋着下了车,头还昏着,脚步虚浮,还有种在车上摇摇晃晃的感觉。
等大家全都到齐之后,薛老头把他们领到了各自的驻扎地,然后叮嘱他们好好休息整顿一下,自己就接着去安排其他事项了。
第二天一早,薛老头就来布置作业了。
“同学们,我们本次户外调研共有六个调研地,我们田园调研有十个驻扎地,每组十个成员,我们出发前就已经组好队了。接下来的三天,大家需要通过走访、实践等方式深入调查,三天后每个人交一份三千字的调研报告。各位好好干吧!”
“是!”难得一帮小兔崽子这次这么听话。
太阳终于撩开了头发,并露出了自己的大脸盆。
早晨七点刚过,大家就都饿得难受。
岑溪弱弱地举起手,小声地说:“那个,我有一个小建议。”
“什么建议呀?你说吧,我们一起听听。”捧场王叶城可能会迟到,但从来不会缺席。
“我昨天看了一下,这外面就是一条小吃街。我想,我们可以沿街寻点东西吃,顺便跟当地居民聊聊天,吃饭办事两不误。”
“还真别说,真是小机灵呢!”宋柯戳戳岑溪的额头,日常表扬了一下。
“我想也可以,还不算太笨。”江念远拍拍她的头,赞赏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说干就干,这是一个雷厉风行的小组,毫不拖沓。
宋柯指着前面路口问:“你们看前面是不是到了西街了?”
没想到几公里的路这么快就走到了,大家还有点不敢置信,直到看到明晃晃的指示牌,才相信真的到了。
能说会道的叶城打头阵,挑了一个村中“豪宅”,叩响大门。
出来一个硬朗的老太太,走路带风。
“谁呀?”老太太问话的同时已经打开了门。
“婆婆您好,我们是学生,来做社会实践的。那个我们就是想来跟您一起聊聊天。”叶城说。
“哎呦!那敢情好啊!”老太太爽朗地笑了,说:“我一老太婆成天闷着,就缺个人找我唠嗑呢!来这么多人,肯定热闹哦!”
宋柯自然地挽上了老太太的手臂,亲昵地说:“今天我们陪您聊个够,保证闹到您赶我们走为止。”
“好!好!好!”
老太太带他们走到客厅,端出了几盘小糕点,然后提出一壶水,岑溪忙接过水壶,连忙说:“婆婆,您坐着,我们自己来就好。”
老太太拉过岑溪的手,让她坐下,说:“我老太婆身体硬朗着呢,你们是客人,哪有让客人忙活的道理。”边说边坚持给每个人倒了水。
待老太太忙活好了,江念远起身扶着老太太坐下,然后问:“阿婆,您贵姓啊?”
老太太抿了一口水,说:“我啊,姓翁,老翁的翁。”
叶城问:“翁婆婆,那您方便跟我们分享一下您年轻时候的事儿吗?”
“我年轻啊时候啊?我想想啊。”
翁婆婆回忆了有一段时间,说:“我们那时候啊,孩子都往多了生,我们兄弟姐妹一共七个,我排行老四。小时候家里穷呐,一个地瓜得掰三块分,白米粥里就飘着几粒米,被子都挤着盖。为了减轻家里负担,我十五岁就嫁给了我老伴儿。我老伴儿也姓翁,他是个读书人,都说他是个教书的料,可是没钱啊,他念完初小就不念了。”
老太太喝了两口水,歇了一会儿,继续说:“我老伴儿拉二胡,也吹大号,什么乐器都能行,就靠这手艺养着一家人,我也绣点帕子卖,有点小收入。后来我们有了三个儿子,老伴觉得靠拉琴赚钱不稳定,就包了个果园,种苹果、种梨子、也种柚子,啥好卖就种啥,头几年老亏,还好没把园子卖了,后头越种越好,家里也有了稳定的收入。”
“可惜啊,我三个儿子现在成了家,在外头买了房,老伴身体也不行了,只能在家里躺着,我一老太太啥也干不了,那果园已经很久没人照料过了,就这么荒着,浪费啊!”
几个人很认真地听着,也仔细做了笔记。
时间总在说话的缝隙中逝去,老太太看时间不早了,就叫大家早点回去了。
“翁阿婆,我们得空了就来看看你。”江念远像是想到了自家老人,眼眶湿润。
“婆婆再见!”
“好嘞!慢走!”
在离开翁婆婆家之后,他们又走了几户人家,一直到下午才回去。
在吃午饭的空隙,宋柯蹭到孟塬旁边,说:“兄弟,帮我补习吧!”
孟塬难得一见地翻了个白眼,往板凳旁边挪了一点。
宋柯见求他没用,就改用威胁:“你信不信我每天念叨一百遍,烦死你!”
“你今天在车上念了八百七十二遍,忘了吗?”
“你居然醒着啊?”其实宋柯吃惊的不是他醒着,而是他明明知道却没来打死自己,真算世界一大奇闻了。
“那么多遍你还不烦,那我就多来几遍吧。”宋柯凑到了他耳边,又开始无限重复着“帮我补习吧!”
孟塬一阵无奈,本想突然转头吓她,没想到宋柯离得太近,他的唇从她的嘴角擦过,停在了她的脸颊。
孟塬先反应过来,马上扭过头坐到旁边的座位,红晕渐渐爬上他的脖子,一直蔓延上耳尖。
宋柯害羞了一会,但很快就缓过来了,毕竟也是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姑娘,跟书呆子还是不一样。
“孟塬,你要是不给我补习的话,我就告诉全世界你非礼我。”宋柯嘚瑟地说。
“你!我!你这个……”
宋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还装模作样地抹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含糊不清地喊着:“非礼啦!有人非礼我!”
“算了算了,我同意。”孟塬还是第一次吃瘪,也切身体会了到什么叫一山更比一山高。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能制住孟塬的人,她叫宋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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