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胜却人间无数

外面狱卒的声音不大，但在这空旷寂寥的牢房中，格外的清晰，所以慕风听得很清楚，但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这才也松开了已经扣入掌心肉之中的手指，微微仰起的头上，在那额间，已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的确，在受鞭刑的时候，他是差一点就坚持不下去了的。但不知为何，在那个时候，他的脑海里浮现了傅溪舟的脸，那张干净而与世无争的脸。

他记得，第一次见傅溪舟的时候，是在皇宫的后花园，在十年前，他十岁。

那时候，宁帝不知怎的，突然爱上了诗词歌赋，于是便在亭玉苑举行了“赋诗会”，宴邀天下文人墨客前来赋诗寻找知己。

那些天来皇宫的人不计其数，既有书生，也有侠客，既有高的也有矮的胖的，而禁卫军也自然是比平常多了一倍，守着宁帝的安危。

但是他一向不喜热闹，喜静，所以一般都不会去离亭玉苑太近的范围去活动，一直待在他经常练功的后花园。

说是后花园，倒是没有什么花花草草，只有一棵长了百年的参天巨树，在这空荡荡的后花园中生得枝繁叶茂，将毒辣的阳光挡在了半空，叶下倒是成了一片乘凉之地。

因为此地很少有人来，所以他便选了这儿作为他练功的地方，既得了一清闲，也有安静的练功之处。

但那日，那里多了一个人。

慕风记得，他那日按时到了后花园，准备打坐练功，但他练功的位置，却是被一个小孩子占了。

那个小孩子有着一张肉肉的娃娃脸，大大的眼睛中倒映的是他手中所拿着的书，似乎还有一种对知识的渴望。

明明只是一个小孩子，这个小孩子却没有别的小孩子那般顽皮活泼，而是对书本有着滔滔不绝的兴趣，倒是难得。

明明穿得一身白绸衣袍，却毫无顾忌地坐在那树根处，看书入迷到有人来了都不曾发觉。

他突然有种想法想逗逗他。

“喂！”慕风长腿一迈，踩在了傅溪舟所坐的那根树根上，手肘往膝盖上一撑，俯下身拉近了与傅溪舟的距离，叫了他一声。

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傅溪舟眼中的光芒闪烁了一下，手中的书都被慕风吓得掉在了地上。

这古树在慕风的这一脚下，也禁不住颤了颤，落下了叶子。

要是平常人，大概早已被吓得屁滚尿流，狗爬一样消失在他的面前。但是傅溪舟却只是被惊了一下，随即又低头去捡了地上的书，急忙用宽袖擦拭着书上刚沾上的灰尘。

然后傅溪舟收起了书，在慕风的注视下，从容不迫地站了起来，向慕风咧嘴一笑说：“不好意思，我见此地比较安静且不燥热，适合看书，但绝不是有意占你的位置的。”

这下换慕风愣住了，傅溪舟这幅表情的确是超出了他的意料。

“舟儿，赋诗会要开始了！”

那时候，傅溪舟的母亲，大夫人还在人世，大夫人也算得是大家闺秀，不管是容貌还是才华，都是出众的。

而这赋诗会大夫人也是颇有兴致，便带着傅溪舟来参加了。

他只记得，傅溪舟的娘亲，很美。

大夫人走了过来，对慕风笑了笑，便牵着傅溪舟，走了出去。

那母子俩，连笑起来的模样，都如此的相似。

慕风撇了撇嘴，看着那母子俩离开，只觉得无趣。

但是不到一天，傅溪舟这个名字，就传遍了整个皇宫和文人墨客之中。

都说宁帝出了一诗，请人对出下几句，但所有人都试遍了，说出的诗皆未对上宁帝的心意，频频地摇头。

但却有一小子，对出了宁帝的诗，被宁帝所嘉奖。

那人便是傅溪舟。

诗的内容，他倒是不太记得了，只记得傅溪舟对的那句当时被文官都细细琢磨的诗。

“若非不是天上月，胜却人间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