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笼中雀

我在一个冬日醒来，那天下着雪，雪白的墙壁和窗外明净无瑕，终于摆脱不见天亮的黑暗。

我拔掉针头，掀开被子下床，推开紧闭的窗户，从来没有如此渴望天明。

是时候找个心理医生了，为了好好活下去。

昆衍，你看啊，就算你赢了，我也没有输。

你死了，我却还活着，并且会一直活下去。

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没什么是不可更改的，唯有死亡永恒。

推门声响起，脚步快步走近，继陵执起我的手，“你手背流血了，不知道疼吗？”

我低头，看他为我止血，视线被腕上的手串吸引，红色的珠子绕成几圈缠在手腕，看上去血腥又圣洁。

我问：“这是什么？”

继陵手下动作微滞，垂着眼道：“这是佛珠，昆爷上山求来的，把你留住，你就不会死了。”

“栓狗的东西。”我明白了它的用处。

继陵微微皱眉，却没有反驳，“带着吧，别摘下来，不然昆爷会不高兴。”

“他还没死？”

“昆爷只受了轻伤。”

“我昏迷了多久？”

“很久，久到我们以为你醒不过来。”继陵松开我的手，往窗外看了一眼，“今天是个好日子。”

“那场车祸谁指使的？”

“明面上是个意外，货车司机疲劳驾驶，还在查。”

“他没死，真是太可惜了。”我有些遗憾，感慨昆榆命大，但也只是短暂的遗憾罢了，他如果死在别人手里，我会不高兴。

我的心理医生姓苍，我问他是不是苍耳的苍，他说他叫苍叶，于是我叫他叶医生。

叶医生戴着一副眼镜，衣着发型一丝不苟，清冷绮丽的气质很像昆池，让我愿意把自己讲给他听。

他是位合格的医生，却不是个好听众，他的学术分析听得我头疼，我冷冷看着他，让他意识到我的不悦。

我把自己砍成四截——被领养前，努力当一个好孩子，失去所有，我死之后。

四次治疗，我讲完自己的故事，轮到他了。

他把我的故事修改备注——昆池出现前，昆池出现后，自我觉醒，一个疯子的诞生。

我夸他真聪明，不愧是心理医生。他成功让我打消了换掉他的想法。

心理治疗第一阶段告一段落后，我出院了，只是左腿仍不能长时间站立，我坐着轮椅出院。

为了方便我行走锻炼，昆榆送给我一根手杖，昂贵珍稀的红宝石镶嵌其上，他说衬极我。

玻璃做的石头，用来装饰笼中雀，他倒是会影射。

我抡了抡手杖，带起一阵破风的呼啸，除了好看，还可以用来打人。

他在暗指我除了好看一无用处，总有一天，我会让他知道疼。

昆池死后，这是我首次回昆家过年。

除夕夜那天，坐在客厅守岁，电视里闹声喧天，我和昆榆依偎在一起，沉默无言。

很快，我耐心耗尽，昆榆关掉电视，在他的房间，我们开始做。

我不再忍着，浪叫出声，他的动作亦不温柔，每一回都像死过重生，让我贪心想要更多，他从不拒绝。

酣畅淋漓之后，我累得没力气动弹，他抱我去清理，浴室里，准备再做一次，我说我饿了。

他把我洗干净送回我的房间，下楼去煮面。

不久后，他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推门进来，恰逢窗外升起的烟火照亮他的脸廓，有花在那双眼中绽放。

盛大而璀璨。

新年的钟声徐徐敲响，爆竹声中，辞旧迎新。

旧的死去，新的重来。

命运的齿痕被推着向前，枷锁仍在，轮回，不可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