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也许不能接受的不是我,而是你
纪清很难想象宋闫开叫他哥哥的样子,反正那天过后,他也一声没叫就是了。
“少爷,我近期需要离开几天,希望你能照顾好自己。”某天,周管家突然对纪清说。
“是妈妈的命令吗?”纪清的心高高悬了起来,每到这个时候,他总是担心妈妈遭逢不测。
他知道她身边无时无刻不伴随着危险,而他只能尽力确保自己不会成为她的负担,但依旧忍不住担心。
毕竟,她可是他的妈妈啊。
“是的。”周管家没有隐瞒。
“我能一起去吗?”纪清第一次提出这样无礼的请求。
周管家犹豫了一下,道:“稍等。”
他走到一边打电话,只有短短几秒钟,回来时语气坚决,寸步不让,“不能。”
纪清心中失望,快速整理好心情,问道:“什么时候离开?”
“半小时后。”
“那好吧,我先出门了。”
“少爷。”周管家叫住纪清。
“嗯?”
“请注意安全。”他的表情一如既往严肃,只是这次,好像掺杂了什么难以言喻的东西。
但纪清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凝视他,同样严肃以待:“你也是。”
半小时后,周管家开车出门。
纪清暗中跟上。
尽管驾照才拿到手几个月,但这一次,他无法再默默旁观。即使被周管家发现,他也不怕,让他害怕的事物已经没有小时候那么多,失去妈妈是其中之一。
自从周管家突然宣布离开,纪清的内心便被巨大的不安笼罩,记得上次经历这种心情还是被绑架那天,不安在遇见那个绑匪时达到顶峰。
绑匪持枪向纪清走来,他听见脑海中某根弦蓦然崩裂的声音,如大梦初醒,看到一只画地为牢的困兽——他仍未走出那个噩梦。
三声被子弹打倒,鲜血将他的双手和衣服染红,从那以后,枪成为他平生最害怕的东西。
只要拿起枪,就可以夺走别人的一切,在他看来,这无比残忍。
年少时的他对枪的害怕超过一切,这种情况直到妈妈不再安排他学习枪法告终。
他知道他不可能永远依靠罗蛮的保护,于是他主动提出学习自保的本领,以求自己不会轻易死去。
死亡曾经离他那么近,如今又离他那么远,平凡的日子消磨了死亡带来的威胁,敬畏之心却如影随形,永远不会消失。
——永远不会。
轰然的巨响来临之际,意识空白之前,纪清脑海里只剩下这句话。
–
再次睁开眼,纪清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白色的墙壁,充满消毒水味道的空气,身穿白大褂的医生站在门外与走廊上的两名警察说着什么,余光瞥见这边,转身朝他走来。
“你还不能下床,坐好,我需要检查一下你的身体。”戴着口罩的医生示意他坐下。
纪清顺势坐回床上,配合他做了几个基础的检查,问的话也如实回答。
“纪清!纪清!纪清!!”宋闫开叫着他的名字闯进病房,不顾一切抱住了他。
纪清对医生歉意一笑,安抚地拍了拍宋闫开的后背,语气柔和道:“别担心,我没事,只是被一场车祸波及,我还好好的。喂,你哭了吗?”
宋闫开一下子推开他,帽檐下眼角通红,“怎么可能?!你说的什么鬼话?该担心的是你自己,你这家伙,都进医院了,不要反过来安慰我啊!”
纪清目光一凝,托起他的下巴,微微拉下一点口罩,眼角那抹红并非哭泣导致,而是被人打的。
他脸上多处淤青,目光下移,脖间还有明显的青红痕迹。
纪清不语,帮他戴好口罩,抬头问医生:“请问还有哪些检查?结束后我想立刻出院。”
医生道:“目前检测你有轻微的脑震荡,我建议住院观望一段时间。如果你坚持的话,警察同志希望你录个口供,录完就可以出院。”
“好的,谢谢医生。”
在他走后,纪清把宋闫开暂时留在病房,跟随走廊上等候的两名警察前去录口供。
据他们称,在马路上引起车祸的是几名非法分子,抢劫逃脱途中由于分赃不均产生内讧,进而爆发车祸,几名抢劫犯当场身亡。
纪清是唯一的受害者。
年轻的警察以一种奇特口吻说:“你还真是命大,这么大一辆货车咣的一下撞过去,你就只擦伤了额头和手,这简直是个奇迹!”
纪清不置可否,“看来今天是我的幸运日。”
幸运日啊,前提如果不是昏迷前目睹那辆货车径直地朝他撞来,他大概会信。
但由于证据不足和某种不可言说的原因,他只能隐藏真相。
很快,这场口供结束了。
纪清找到宋闫开,同他一起离开医院,他不发一言,纪清亦保持沉默。
回到家,纪清终于问他:“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挨的打?”
宋闫开摘掉帽子和口罩,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不轻不重道:“是你帮我还的债。”
用的是肯定句。
纪清找出医药箱,过去帮他清理伤口,一腔怒火犹如被浇了一盆凉水,变得有心无力,他早晚会知道的,只不过是提前了而已。
纪清承认,“是我,他们又来找你了?我会解决的。把头扭过来。”
他没有动,过了一会儿,乖乖地把头扭过来。
“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不是我碰巧遇到他们,你要隐瞒多久?”
纪清避开他的视线,用棉签擦拭他的伤口,斟酌措辞道:“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你在担心什么?担心我没办法承受?我说你啊,真是……像我这样的人,还有什么是承受不住的?又不是没被他们打过,也不是没被他们操过。”
宋闫开平静地笑了,“也许不能接受的不是我,而是你。”
“告诉你也没什么,本来他们没想打我,是我听到我的债务还清后,猜到是你,才跟他们起的争执,我先动的手,啊对了,你要看吗?”
他边脱衣服边说:“我身上到处都是被他们留下的痕迹,他们一边说着下流的话一边插我,东西还在我里面,为了见你,我没洗澡就去了,怎么了啊,你不感动吗?”
纪清按住他的手,叹息地拥抱他。
“我错了,对不起。”他诚挚道歉。
是他把他想得太脆弱,宋闫开,从来都是一个坚强的人,他的强大源于他经历过的一切,所以,他不会引以为耻。
他没有选择逃避,就已经远比纪清优秀,他是个值得敬佩的人。
宋闫开别扭道:“你还要抱到什么时候?松开,我要去洗澡。”
“你脸上的伤……”
“我会注意的!”
“那你小心一点。”
“啰嗦!知道了!……还有,道歉,我接受了。”
最后一句话,声音低低的,但纪清还是听见了。
他垂下眼睛,看着手背的擦伤,那里已经不再疼。
他无意识盯着看很久,直到穿过阳台的风把他吹醒。
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三盆仙人掌,看起来被养的很好,旁边地下还有一个绿色的长鼻子小猪喷壶,双眼半瞌,一脸生无可恋。
纪清的心情莫名好了起来。
对周管家的跟踪无疾而终,他没有发现,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遗憾。
不可否定在他回来之后发现那辆报废的车,就可以顺藤摸瓜查出纪清跟踪他的事实,但眼下,至少他还没有发现。
这应该算是一个好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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