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我劝你们放弃

之后，纪清经常去宋闫开打工的咖啡馆，下午的时光在一杯咖啡或几套试题中度过，凉爽的空调和舒缓的音乐，惬意又自在。

也有不惬意的时候，就比如现在，纪清碰到一道难题，攻克了二十多分钟都没把它拿下，感到身心俱疲，抬头寻找宋闫开的身影。

只见两个黑背心男人如座小山般站在前台，宋闫开面无表情与他们对峙。

纪清有些吃惊，站起身，刚想朝他们走过去，就听见其中一个男人声音低沉开口：“一杯珍珠奶茶。”

另一个男人也深沉道：“和他一样。”

宋闫开冷漠问：“加冰吗？”

“加！”两人异口同声。

宋闫开翻了个白眼，注意到纪清的视线，把员工素养抛了个底朝天，向他走来。

“又哪道题不会了？老子很忙，快点儿！”

在他身后，同为员工的少年看了纪清一眼，手上默默接替宋闫开的工作。

纪清感到一丝不好意思。

“磨磨唧唧你喂猪呢？给你煮的咖啡都凉了，别喝了，等会儿再煮一杯。这道题很简单，昨天跟你提的公式用一下，提前学习高三的内容不会吃不消吗？你别用脑过度啊。”

说着，宋闫开打了个哈欠，“妈的，好困，真是闲的蛋疼。”

不出意外的收获了三双眼睛的注视。

纪清得出答案时，那两个男人已在店里坐下，两人俱戴着墨镜，一人扎着一撮小辫，一人扎着两撮小辫，肌肉孔武有力，力量上的差距带来十足的压迫感，舒缓的音乐都变得沉重起来。

用笔帽敲了两下桌面，纪清道：“你去工作吧，剩下的题我都会，下次记得忙完再来教我。”

宋闫开睁开昏昏欲睡的眼，起身向前台走去。

纪清建议道：“最好先去洗个脸，清醒一下。”

于是他转向洗手间。

一撮小辫男人转头看向纪清。

猜不到他墨镜下的眼神，纪清没有贸然开口，只点头致意，以示友善。

两撮小辫男人相继转头。

纪清重复点头致意。

两人便维持这个动作纹丝不动了。

无法从他们的脸上看出来意，不管是单纯好奇还是来者不善，纪清都不得不提高警惕，雷打不动做他的试题。

那天似乎开辟了一个先河，自那天后，咖啡馆的客人就多了起来，唯一不变的，客人全是虎背熊腰的肌肉大汉。

试想一下，一群虎背熊腰的肌肉大汉面无表情地喝着奶茶、即使坐在描绘田园风格花纹的椅子上也不摘墨镜的场景。

如果不是见到笠姐每天下午照例一杯咖啡，纪清都要怀疑她得罪什么人了。

每天都能听到宋闫开充满活力的吐槽，纪清想，他再也不会闲的蛋疼了。

下午五点下班，就夏季而言，天色尚明，温度不似午后那么炎热，但也没有凉快到哪儿去。

纪清收拾好试题，到前台付账，从来没有说过话的少年店员嘴里含着一颗棒棒糖，低头在玩贪吃蛇。

去年在这里打工没有见过他，想想应该是笠姐后来招的，这是纪清最不擅长应付的类型。

就像罗蛮，他们从不把情绪表现脸上，很多时候，只是用那双冰冷又洞悉一切的眼睛盯着你，直到你毛骨悚然，仍不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

面对他们，纪清会不自觉回避他们的注视，而这一点，就注定了他们无法成为坦率的朋友。

推门出去之际，有人叫住了纪清。

“等等。”

纪清回头，是扎着一撮小辫的男人，站在他身后，将近两米的身高令纪清只能抬头仰望他。

魁梧如泰山压顶，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意味。

目光微动，纪清察觉咖啡馆里的男人全都放下手中的奶茶，齐刷刷望了过来。

对于他们成帮结派的猜测在这一刻被证实，纪清心里做好最坏的打算，与预想过的不同，此刻他反而觉得如负释重。

或许是因为终于等到这一刻。

终于可以好好把话说开了。

男人伸出一只手，摊开手掌，冷声道：“你的笔掉了。”

纪清微怔，转而微笑接过笔，“谢谢。”

这是一个好的契机，他想。

“不客气。”男人准备转身离开。

纪清垂眸，看着手中完好无损的笔杆，音色没有起伏，“如果你们的目标是宋闫开，我劝你们放弃。”

男人的动作定格在半转身状态。

纪清继续道：“据我所知，他跟你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还要找上他，不论是另有所图，还是蓄谋已久，在我看来，这都不该出现。”

“所以，如果你们的目标是宋闫开的话，我劝你们放弃，打消这个念头，离他远远的，从今之后，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如果你们继续纠缠，我会请第三方介入此事，我想，下次再见就不是在这里了。”

请警察介入此事，不是不可能，只是有以前的经历做铺垫，纪清不太想麻烦警局，加上事关宋闫开，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还没到人尽皆知的地步，无需拿出来供人赏玩。

再说，债已两清，即使他们想把宋闫开带回去，占理的还是自己这边，只要他们不敢使用特殊手段，相信这件事可以圆满解决。

“呦，在等我吗？”宋闫开换好衣服出来，以眼神询问他是否出事。

纪清摇摇头，“没事，我的笔掉了，他捡到之后过来还我。”

宋闫开用下巴指了指那边望过来的十几双墨镜，直白道：“那他们呢？看他过来还你笔这出好戏？看屁啊，有手有脚只知道每天坐在这里喝奶茶，这里是咖啡馆好吗？老子每天都要忙死了，知不知道老子辛辛苦苦学了这么久的咖啡，结果每天只卖出去两杯，其中一杯还是上坟给老板的，日！”

到最后，他的语气很显然已经是迁怒了。

“上俸。”纪清纠正。

“管他呢。”宋闫开伸了个懒腰，一手拨开男人，搭着纪清的肩膀推门出去。

纪清回头补充道：“感谢您的帮助，再见。”

这话不只是对男人说的，还有他身后的所有男人，希望再也不见。

“他们找你麻烦了？”走出咖啡馆，宋闫开问。

“没有。”硬要说的话，是纪清先找的他们，这件事能好好解决最好不过，如果不能，他现在只担心宋闫开的安全。

“快开学了，有什么打算？”纪清问宋闫开。

“前几天找老板谈了，打算开学后的双休日继续去那里打工，就算你包养我，我还总有一点人身自由吧，反正打工无法影响我的成绩，但你就不好说了。”

“既然是你想做的，我不会阻拦，我会加油的，你不用太担心我。你喜欢那里，我很意外，但只要一想到那里，又觉得在情理之中，那是一个很好的地方。”

“你在说什么鬼话？老子才不喜欢那里！”

“要是发生什么事，一定通知我。”

“能发生什么事啊，别想那么多，又不是人人都闲得蛋疼。我说你啊，最近压力有点大吧，不要总是闷在家里看书做题，有时间多出去走走，养个小动物什么的，还能遛你散步。”

“我不养小动物。”

“为什么？”

天尽头大片大片的火烧云覆盖过来，浓墨重彩的颜色烧红整片天际，洒在身上，并不滚烫，只是偶尔会勾起久违的梦魇。

他眨了眨眼，移开目光。

“我害怕。”

纪清听见自己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