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画的人

高考前一天，学校放假，纪清选择留校自习，宋闫开则去咖啡馆打工。

他游刃有余，看不出半点即将高考的压力，连同纪清也被他自信的氛围渲染，心中躁动渐安。

拿出最后一套试卷，低头开始做题，不知过了多久，感到脖子酸痛，纪清的视线扫过熟悉的环境。

大部分同学都在认真复习，黑板一角用粉笔写出“高考倒计时为期一天”几个大字。

讲台上没有老师，教室里鸦雀无声，老式钟表秒针行走的声音走一下，停一下，让人感到莫名心安，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他们还是正在备战的高三生，流逝的只有时间。

心中突然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软，来得措手不及，让纪清毫无防备。

他合上试卷，起身轻声走出教室，缓了口气。

“没事吧？”

纪清被吓了一下，扭头看，是夏沙，他左肩挎着一个不算小的背包，似乎刚到这里。

纪清直起身体，露出一个平和的笑容，“谢谢，我没事，你刚到吗？”

夏沙点头，笑了笑道：“准备了一些东西，路上耽搁了。明天就要考试了，准备得怎么样？”

“有些紧张，不过还好，尽人事，听天命吧。你呢？”

“我啊，说句自大的话，我都准备好了，因为一直在等待那一天的到来，所以做了万无一失的准备，相信你也是吧？”

是啊，明天是个大日子，为了那一天，纪清已经等待很多年。

在他早早规划的人生里，它代表一个好的开端，无数学子梦寐以求的高考，同样也是打开他一眼可以望到尽头的人生的门。

他必须通过那扇门，才能过上自己想要的人生。

“嗯！明天加油！”纪清为他鼓气。

“你也是。”

差不多做完试卷，快天黑时，值班老师敲响教室门，让他们早点回家休息，好好养精蓄锐。

夏沙挎上背包走过来，笑着邀请：“班长，能一起走吗？”

纪清欣然答应。

走出校门，夏沙率先开口：“之前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无意间看见班长的志愿表，有点让我出乎意料，第一志愿是本市的美术学院吗？”

他是数学课代表，班主任又是数学老师，被叫到办公室是常见的事情，纪清没有怀疑，应道：“主要原因是想离家近一些，方便回家。”

夏沙揉了揉脖子，歪头看他道：“我原本以为你要报考外省，不过你喜欢美术，挺让我很惊讶的，我也是个美术爱好者，平时居然没发现你对这方面有兴趣，真是大意了，哈哈。你喜欢素描还是油画？”

“都挺不错的，不过素描更加写实，但我还达不到那个水准，以前只画一些简单的，这两年因为备考就没再画了。”

“我画得最多的也是素描，如果使用手机拍照，在学校不方便。素描就不一样了，只需要有本子和笔，随时可以画，很有效率。”

“画的风景吗？”

“画的人，还差最后一个步骤。”

既然还没有完工，那纪清也不太好意思提出看一眼，“你真心喜欢美术，又有基础，到了大学，相信会受到很多老师和同学的欢迎。”

夏沙轻轻一笑，“我没填志愿，就是因为这件事，才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谈话的。”

纪清哑然，悄然观察他的表情，不像是家庭出了变故或者开玩笑，于是不解地问：“你不是准备了很久么，为什么到了眼前，你却选择放弃？”

“不一样的。”他洒脱得仿佛不是那个放弃的人，毫无预兆谈起其他：“话说，今天还是第一次跟班长正式交谈吧，虽然当了三年的同学，但要说朋友，还真算不上。跟班长相处过的人，都说班长是一个温柔的人，这不假，可我一直没办法喜欢班长。”

“从见到班长的第一眼，我就讨厌你，但我没有让别人发现，如果被发现的话，他们就会疏远我了吧，毕竟被我讨厌的可是你啊。”

“不瞒你说，其实去年探望失去音讯的宋闫开，班主任一开始有意让我去，但我向他推荐了你。你去到那个地方，遇到危险，跟在你后面的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出来帮你，我想那样或许就不会再让我这么讨厌你。”

他的话让纪清心惊，那天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被人跟踪。

有人策划了那件事，只为让自己不再讨厌他，作为当事人的纪清暂且不谈，那么作为局外人的宋闫开呢，他又何其无辜？

“我设想过很多种你见到宋闫开的场景，你会厌恶，反感，避之不及，唯独没有想到……你包养了他对吗？你被他骗了。”

他的阴谋没有得逞，事到如今，又来诋毁宋闫开。

“你想告诉我的就是这件事吗？”纪清的态度有些冷意。

“不，我是来跟你道歉的，为我以前没办法喜欢你而道歉。”他语气真诚，看不出半分撒谎的痕迹，况且，他没理由撒谎。

就是感觉古怪，如果只是单纯的讨厌，他完全没必要因为讨厌而道歉，但他能为此专门来向他道歉，说什么，纪清都不好拒绝。

越走越偏僻，周围已经看不见路人，纪清接受了他的道歉，不想再多待。

夏沙感受到了他的顾虑，没有挽留，只是面带笑容注视着他。

那个笑容多少有些让纪清不适，他匆匆转身，掏出手机，蓦然听见身后传来的叹息。

“果然，还是没办法啊。”

这声音贴着纪清的耳朵炸开，一瞬间，他失去反抗的力气，意识昏迷，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