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直到天明

“因为策划那场绑架的人，是你的妈妈。”

路卫笑着讲出这个平地惊雷。

身体犹如被一场铺天盖地的严霜席卷，纪清心中发寒，直坠冰窟。

那道声音还在继续：“当时的你，身为一个继承人，显然已经不合格，于是她派人绑架你，把你装进行李箱，丢入大海，没有人通知你，你被她彻底放弃。”

“绑架你却被你放走的男人，活过了当天，死在第二天的凌晨。更有意思的是，他还有一个儿子，名叫宋闫开。”

“因为父亲的死，母亲自杀，任人欺负，无人搭救，为了偿还巨额高利贷，宋闫开就此堕落，全都拜你所赐。”

“真不知道那天，你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救助他的？你帮他搬家，帮他还债，有名无实的包养，究竟是出于什么心理？怜悯？他需要你这个罪魁祸首的怜悯吗？”

“他知道真相，却一直在骗你，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现在知道了吧？你的家人陷你于死地，你的朋友与你隔着杀父之仇，现在，只有我能救你。”

“我说过我会救你，我会救你出来的，无论用什么方式。”

“你有两个选择，第一，跟我一起走，远离那个家和这个城市；第二，跟我一起死，不想离开，那就死在这里。”

“我会等你，直到天明。”

纪清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现在的感受，像是一个什么都感受不到的自己，看着另一个毫发无伤却在哭泣的自己，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心里裂开一个口子，吞噬所有的情绪，他没有办法安慰自己，觉得畅快，又觉得堵塞。

咬着舌尖，一股铁锈般的味道在口中蔓延，疼痛拉回他的理智，让他清醒许多。

他知道，无法逃避，唯有面对。

纪清抬起头，问出最初的疑惑：“为什么你想和我一起死？”

路卫面色怪异，过了很久，才道：“你替我挡过一刀，我没忘。”

纪清更加困惑，“所以呢，为什么？”

路卫望向满屋子的画像，脸色阴沉，骤然暴怒：“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你只需要知道，和你一起死的人是我，这就够了！”

他倏地起身，大步朝纪清身后走去，开门再关门，仓库剩纪清一个人。

身处密封的仓库，手脚被绳子捆绑，书包和手机不在身边，行动受限，无法分辨时间，只能确定已经入夜。

除了两把椅子，什么工具都没有，路卫还在外面，没有呼救的机会，只能继续尝试挣脱绳子。

听天由命是不可能的，纪清不想死，距离天亮应该还有一段时间，就还有机会。

不管路卫有什么目的，只要有机会逃脱，纪清就不会错过高考，不要慌，不能胡思乱想，自乱阵脚。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想起路卫临走前曾看了一眼画像，纪清望去，打量那边的画像，并未发现异常。

手腕传来撕磨破裂的钝痛，不知过去多久，纪清挣脱束缚，刻不容缓解下绑住脚踝的绳子。

恢复自由的一瞬间，他扶着椅子站起来，双腿还有些发麻，就算是偷袭，又有几分胜算？

路卫自己也说了，来之前他做了很久的准备，但眼下情势不容多虑，也许，只能放手一搏。

纪清缓缓转身。

下一秒，愣在原地，心头大骇。

路卫背靠仓库大门，身体隐在大片的阴影里，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竟一直都在！他从未走出这个仓库！

“看来，你还是没有死心。”路卫声音低哑，眼底暗潮汹涌。

纪清紧握椅背，先发制人：“你刚才一直在刻意回避一个关键的问题——在你跳海之后，谁救了你？”

“你口口声声说要救我，可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还是说你是故意的，你要的就是我悲痛欲绝，放弃希望。你在仓库泼满汽油，却迟迟没有点燃，还跟我说了那么多话，所以你想要的绝不是第二个选项！”

路卫抬脚走出阴影，“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可以不理解我，但我希望你能接受。没办法了，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只能强行带走你。”

大脑飞速运转，纪清盯着他的眼睛，不愿错过一丝希望，“你要我跟你走，离开这里，你想带我去哪里？我可以跟你走！但是路卫，前提是你必须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我不是傀儡，我是活生生的人，我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你想知道的真相，我都已经告诉你了，接下来的，需要付出代价。纪清，你想好要付出什么代价了吗？”

他一步步朝纪清逼来，沉重的脚步声回响在空旷的仓库，无可躲避的压迫感仿佛无处不在。

纪清向前一步，大声道：“你告诉我是谁主导了这一切，我就跟你离开。你要知道，如果我全力反抗，大不了两败俱伤，你也不一定能带走我！”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要的，你大概永远不会懂，所以我改变主意了。”

“是跟那些画有关？”

“虽然知道你不会原谅我，可我还是提前跟你道了歉，我说了谎，我根本不讨厌你，我讨厌的是我自己。”

他突然笑起来，唇边无限扩大的笑容带来一种毛骨悚然的癫狂。

“知道吗？我想上你，我想把你的衣服扒下来，按在地上狠狠干你！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发了疯的想！可惜，会被你厌恶，但是现在，机会来了，我问你啊，纪清，你愿意付出这个代价吗？你愿意吗？！”

纪清咬紧牙关，心下一狠，猛地抄起椅子向他砸去。

椅子散架，他生生挨了这一下。

额头鲜血流下，路卫扑身过来，想要逃跑已绝无可能，纪清只来得及转身，整个人就被重重按在地上。

“我为你画的那些画，你喜欢吗？”双臂被反剪身后，路卫在纪清耳边低语。

纪清浑身使不上力气，隐约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无法遏制的惊恐，“路卫，你不要冲动！我们可以好好谈，还有，还有我怎么知道那些画究竟是不是你画的？除非你当着我的面亲自画一副，否则我不信，也无法说出喜欢！”

“这不重要。”路卫一只手压制他的双腕，另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迫使他抬头，温热吐息令纪清忍不住不寒而栗。

“你把那些画一张张贴满仓库，为的就是让我看见，现在我看见了，明白了你的心意，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我们还有时间，不是吗？”

“谈完之后，我能干你了吗？”路卫亲吻他的脖颈，用行动拒绝谈和。

纪清难以忍受，惊恐的同时，怒气上涌，使劲挣扎：“路卫！我当你是朋友，你呢？你拿我当什么！为了满足你一己私欲的泄欲品？！已经过去的事情，我无法评判，可正在发生的，你随时可以制止，停下，我们还有机会做朋友！”

纪清的身体被翻过来，路卫直面他，伸手抚摸他的脸，道：“我不想跟你做朋友，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没想过回头。你要恨，就恨吧，纪清，让我看看，你会有多恨我？”

“不…路卫……”

“我在听。”

望着他陷入痴迷的眼睛，纪清忽然间平静下来，明明自身难保，却莫名其妙回想起那一段往日时光。

或许，他还欠他们一声道歉，“对不起…不要这样。”

他闭上双眼。

一个轻如鸿毛的吻落在他眉间，然后是指腹拭去眼泪的触感，路卫的声音离他非常近，非常轻。

“不要哭。”